大年初一,燕南乡下起五更拜年。
早已知晓这般习俗的孔萍,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作息习惯,凌晨三点就起床洗漱,穿戴一新,打扫堂屋、客厅,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到厨房里把昨晚上包好的饺子煮上。
昨晚上陈金父子三人都到这边来,一家人和面做馅包饺子,看春晚,其乐融融。
也约好了,起五更都到这边吃饺子。
一家人嘛。
四点半,夜色最浓的时候,外面街灯昏黄,白启林和孔萍一起将饺子盛出来放到客厅后,携手到前院,把街门打开,两口子站在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街门下,等待着陈金父子三人的到来,此时,村里,以及远处其它村落中,已然有零星的鞭炮声和爆竹声响起,大街两侧,家家户户门口灯笼高挂……
于是这寒冬凌晨时分,气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没多大会儿,陈金和陈自默、陈自蛮三人赶来,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把前院后院都挂上了长长的鞭炮。
进了后院堂屋,白启林先请陈金坐上位,然后和孔萍二人依着燕南乡下的习俗,正儿八经地到下跪,磕头,向夫妻二人如今唯一的长兄,拜年!
陈金乐呵呵地给新弟媳妇包了一个大红包——五万!
随后,陈金让座,白启林和孔萍分坐到堂桌两侧,陈自默坐轮椅不便下跪,陈自蛮却是认认真真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给叔,婶儿拜年啦!”
两人自然也得到了孔萍给准备好的红包。
吃过了起五更的饺子,陈金带着陈自蛮出去到村里拜年,陈自默因为腿脚不便,所以今年就免了去走街串巷地给村里长辈们拜年。而白启林和孔萍夫妻……他们两人倒不是托大,而是性格如此,不沾亲不带故的,何必去给他人拜年?
“叔。”陈自默自己推着轮椅到门口停下,望着外面明亮院灯照耀下,满地碎红的后院,道:“去把街门暂时关了吧。”
“嗯?”白启林面露疑惑。
“本来打算昨天早晨送我婶儿一个礼物的。”陈自默笑了笑,道:“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就拖到今天了,大年初一,也算是个好彩头吧。”
白启林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到前院去关街门。
按照燕南地区乡下的习俗,大年初一起五更一直到晚上睡觉前,街门是不能关的。
不过,白启林夫妻和陈自默……
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婶儿。”陈自默扭头看了眼穿着一身素雅服饰,并没有化妆便天生丽质如仙子般的孔萍,微笑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您心境上遇到的瓶颈,是什么。”
孔萍看着他,面露疑惑。
“您现在可以,如平时那般随心所欲地起舞。”陈自默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帮您悟到些什么,从而突破瓶颈。”
“好啊。”孔萍微笑答应,轻缓脱下外套,穿着冬日里的连衣长裙,款款走了出去。
通往前院的圆门口,白启林已经回来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妻子从堂屋出来,走到了满地碎红的后院中间。
天空漆黑如墨,院内灯光明亮。
仙子游凡间,起舞弄清影……
看着妻子翩然起舞,感受着天地间五行元气的灵动飘渺,白启林觉得很幸福——自幼习武,在武学修为境界上可谓突飞猛进,直至登堂入室,成就了宗师之实。但他知道,自己看似风轻云淡,已达浑然忘物八风不动之态,但内心深处,一直都有着习武之人哪怕是到了他这般境界,也无法完全洗涤的凶悍之气,没这股气,又怎能将杀人技练就到这般炉火纯青的水准?
但,这也成了他无法再有寸进的桎梏。
直到去年遇见孔萍,在山上看到孔萍翩翩起舞时,他才恍然明悟,这么多年习武,深以为早已悟透了刚柔并用、阴阳相济的真谛,实则,还是差了那么一丝,真正的柔,真正的阴,反倒是阳刚之气,愈发炽烈,才会形成桎梏。
而孔萍,第一次看到白启林在山巅习武,翩若惊鸿,势如龙腾,便被深深地吸引了。
她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不是钟了情愫,而是那种难以描述的吸引力,仿若千百年来几世的轮回,早已定下了两人的相逢相知,见面,便再也分不开了。
前日大婚,新婚之夜却发生了那么一档子大煞风景的事情,让两人都未能成就洞房花烛之美,孔萍却丝毫不觉得遗憾,也没有一丁点儿的恼怒,她觉得,这再寻常不过了——人生如此,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这,便是孔萍的心性。
上次丈夫对她说,也许陈自默能帮她解开心中存在,却始终找不到的困惑,能够让她看清楚瓶颈到底在哪里,能够帮她突破,当然,是也许能。
孔萍就相信了。
哪怕是不能成功,但她相信丈夫是为了她好,丈夫,也不会骗她。
一旦起舞,孔萍的心神立刻便融入到了忘我的境界中。
她喜欢舞蹈,甚于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情感……甚至,比千百年几世轮回才能相逢并同床共枕的丈夫,还要重要。
此刻,她的心境已然回到了童年时南方那茂密而古老的山林中,那里有山涧溪水,有繁茂参天的巨树,有葱郁的植被,有凶禽猛兽,有小兔飞鸟,有蝴蝶翩翩……
忽然间,头顶上方繁茂的树木枝叶像是活了一般,欢快地舞动着身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