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在旁边留神看着,心中暗暗称奇。要知道戟这种兵器,只在先秦时风行,到了三国魏晋之时,虽然还有张辽、典韦这等使戟的将军,但主要已用作仪仗。
到了北宋,军中流行兵器并无用于战斗的长戟,就是仪仗用的门戟,也全是木制无锋,门设架而列之,谓之棨戟。
谁知今日,还真有两个持戟的壮士,复制出了一身的行头,正儿八经的比起戟來了。
王伦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以旁观者的角度在心里打分:“三国时吕布用的兵器其实是长矛,小温候吕方却还是按传说拿了柄方天画戟,严格的來说已经失分了;唐初名将薛仁贵倒是擅长用戟,征辽东安市城时,他自恃骁勇,要在唐太宗李世民面前显功,因此穿了与众不同的白衣,挂弓挥戟,大呼自名,裂阵排垒,当先而入,就此一战成名。这郭盛使这月牙戟,倒还是历史和传说并重。”
虽然王伦心里偏了郭盛三分,但对影山之间的驿路之上,吕方郭盛二人却是斗得难解难分。
打斗好恶,厮杀正猛。月牙戟横行,回回不离魁首;方天戟霸道,时时砍向项颈。戟口上卷一阵狂风,尖刃中迸几道惊雷。戟带声响惊敌胆,刀闪寒光乱人心。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
二人两条铁戟,挥洒起寒风阵阵,碰撞出星花点点。又斗了三十余回合,兀自不分胜败。
见他们好本领,王伦就生了惜才结识之心。梁山马军人手不足,这二人都是好人选。只是眼下二人招招不离险处要害,一副拼命摸样,王伦也是为难。
又斗十余合,吕方郭盛心中都是暗暗佩服对手了得。两马错镫时,郭盛便叫道:“吕方,明人不做暗事,我要使弓箭了,便叫你见识一下,当年白袍三箭定天山的手段!”
吕方也大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今日且叫你开开眼界,知道甚么是辕门射戟的本事!”
二人背向催马,彼此相距约一百步时,才拨转马头,相对而驰。这时双戟都已经挂回了鸟翅环得胜钩上,吕方郭盛双弓并举----几许吱呀声,可知弓开如满月;一瞬铁弦响,便看箭去似流星。
一枝狼牙箭和一枝雕翎箭,如闪电般相向扑來,却在半路上箭头碰箭头的撞在一起,折成了四截,向四下里飞溅了出去。
两边二百多小喽罗加一个王伦,都轰雷般喝一声彩。
“好手段!”
李助见这两位骁勇,也由衷赞道:“如此手段,我不及也!”
那边吕方郭盛都是精神一振,郭盛便一挥手:“击鼓!”
白旗军中,催阵的鼓声顿时爆豆儿般震响起來。
吕方哪肯示弱?也是一举弓:“鼓吹因何不振?”
到底他是对影山的地头龙,红旗军中,便有全套鼓吹具奏起《兰陵王破阵曲》來。
两家的小喽罗更是这边夸胜,那边道强,纷纷为自家主将呐喊助威。
军乐激昂中,吕方郭盛更是意气风发,二人手挽长弓,两马盘旋,箭來箭去宛若飞蝗一般。
郭盛射得性起,把出连珠箭的手段來,一箭方出,二箭又至,弦犹颤三箭已经逐影而飞,真如暴风骤雨一般向吕方袭來。
吕方丝毫不惧,将雕弓扯得铮铮作响,一箭还一箭,浑沒落了下风。
郭盛眼见吕方一箭飞來,要卖弄本事,将來箭劈头射落,方称己意,伸手向箭壶中一摸时,却不想摸了个空,原來方才那一阵连珠箭,竟然已经把箭壶里的雕翎给射空了!
眼看箭來如电,已至眉睫,白旗军里尽皆惊呼。
白旗军中,鼓声不停,众喽罗却大叫一声:“不好!”这一箭劈脸门射來,却叫郭盛如何招架得住?
吕方也是心下“咯噔”一声。╔他和对手剧斗一场,二人戟法旗鼓相当,弓箭也是平分秋色,吕方少年心性,早已经忘了郭盛言语间的不逊,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想在比试之后,大家一笑泯恩仇,好生交个朋友!
谁知弓箭无眼,只是一个错失,已经害郭盛身陷危境,若就这么把郭盛给射死了,却叫人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王伦也是暗叫不妙,他手里没有趁手的东西,距离又远,空有救人之心。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那一箭也直扑到了郭盛的面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却见郭盛一张嘴,一口森森的白牙灿然生光,咔嚓一声,早把那枝狼牙箭牢牢地衔在了嘴里,然后昂头卸力,就此化险为夷。
“好!”
“好!”
这一下峰回路转,死里求活,正是于绝险中见功力,白旗军呆了一呆,鼓声陡然转烈,跟着山崩峡倾般喝起彩來。
郭盛口衔飞箭,却也暗惊出一身冷汗。他唯恐吕方趁胜追击,从口中钳下长箭,闪电般扣弦,“嗖”的一箭向吕方还射了回去。
吕方看到郭盛口接飞箭,逃过了一劫,不由得呼出一口绷得死紧的长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來。就在这一疏忽的功夫,郭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一箭,早飞到面前。
这一次,轮到红旗军目瞪口呆,大叫一声:“不好!”
这一箭虽然來得突然,但郭盛还射的是吕方的狼牙箭,到底有些不顺手,因此给吕方留下了应变的机会,临危不乱之下,却见吕方看准了箭枝的來势,伸出手中雕弓的弓梢在箭头下微微一垫,那枝狼牙箭准头一歪,直飞到路边去了。
红旗军都是精神大振,轰然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