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南,巴蜀之地。
韩跃领大军沿水路溯流而上,大江滚滚向东而去,江上千舟竞发扬帆,水路只要有船,速度远超陆路,短短六日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已经千里之地。
这一晚所有大船陡然停下,韩跃负手站在船头,身后是一众将领,任静恭声禀告道:“师傅,地方到了。”
是的,地方到了。
二十万大军乘船疾驰,仅用六天时间就进入巴蜀,这里是大唐的剑南道,也是吐蕃入侵和肆虐的地方。
韩跃静静站在船头,负手望着天空,后面众多将领屏气凝息不敢说话,都在等着听那一声‘全军出击。’
可惜众人等了良久,最后只听到韩跃淡淡一声,缓缓道:“全军下船。”
李风华忍不住踏前一步,轻声提醒道:“此地已是剑南,各处都有战祸,按理应该驱动大军立即出征,挽救剑南道于水火之中……”
这个建议复合实际,因为西府三卫就是来救场的,偏偏韩跃却摇了摇头,淡淡又道:“安营扎寨。”
刚才下令全军下船,现在又下令安营寨扎,在场众将领全都不解,李风华张了张口想要说话,最终强行忍下没敢说。
众人不说话,韩跃却继续下令,再次道:“汝等各回本部,命令大军好生休憩,休憩时间宽放三日,三日之后再行出征……”
“殿下,剑南战事紧啊!”李风华终于忍耐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一句。
“我知道!”韩跃喃喃一声,忽然回首眺望长安方向,目光灼灼道:“时间已经过去六天,想来开始第二个难题了。”
这话在场众人都不明白,因为他们不曾知晓李世民选婿之事。
李风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韩跃,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道:“殿下还请速速下令,剑南道战事拖延不得,每拖一天就要多死很多人,您不是一向最为庇护百姓么?”
韩跃陡然将眼睛闭上,但是脸上神色却无比坚定,忽然睁开眼睛咆哮一声,对李风华厉喝道:“是我的命令不管用了,还是你的耳朵变聋了?本王下令安营寨扎,汝等还敢聒噪乎?”
李风华吓了一跳,后面众将同样噤若寒蝉,在场将领再也不敢耽搁,急急下船去安排扎营之事。
最后船头上只留下两个人,一人是少女任静,一人是大儒娄乘风,直到此时韩跃才忽然一声长叹,满脸黯然道:“我岂不知拖一日要死很多人,但是大军千里迢迢需要休憩,此次和大战乃是硬仗,错一步就是个满盘皆输的局。”
娄乘风点头赞头,分析道:“西府三卫只有二十万,松赞干布却有一百万。虽然殿下先前有三十万破掉一百六十万的战绩,但是那是因为您在掖城埋伏了火油弹,并且侯君集亲自上阵当做诱饵。这一次却不相同,剑南道遍地都是烽烟,这一场仗没法大军团作战,各种优势全都显不出来……”
“所以师傅要养精蓄锐,让西府三卫休憩三天!战士精力充沛,才能好好作战。”任静小丫头显然也懂军事,站在一旁小声补充两句。
韩跃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越过江面看着南方,忽然轻声道:“三天时间,怕是又要多死几万人。”
娄乘风目光一闪,满脸肃重道:“成大事者,当忍得住悲凉。剑南道已经牺牲很多,殿下切不可仁慈冒进,事实上我认为大军应该休憩四天,这样才能祛除所有疲惫……”
古代舟车之劳最为辛苦,战士们坐船整整六天,整支大军可以说人困马乏,最主要还是因为不久前刚刚经历大战,虽然西突厥那一场战事赢了,但是战士们的心理还没有调节回来。
这样的情况去打仗,赢或者还是能赢,但是牺牲一定会很大,偏偏西府三卫不能太多牺牲,否则后续没法上高原追击松赞干布。
“已经牺牲了这么多,真的不想再牺牲!”韩跃陡然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眺望南方的眼,任静在一旁心中发酸,小丫头分明看见自家师尊眼角有泪。
“千百年后,也许有人会骂我!”韩跃陡然睁开眼睛,满脸苦涩道:“他们会骂我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放任剑南道百姓被屠杀。毕竟我大军已经来了,但却安营扎寨原地休憩。如果我能及时出动,也许会救下很多人……”
娄乘风踏前一步,面色肃重道:“殿下勿要悲伤,成大事者须得如此,吾虽然出自颜师门下,也曾饱读儒家史书,但是我却有一言要告殿下,心若不狠,大事不稳。”
“我心已经够狠了!”韩跃吐了口气,喃喃道:“陛下一直教我要心狠,我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自以为是个善良的人,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为了目标而变得心狠。但是不知从何时而起,我的心竟然变得有些狠了。我会为了大目标牺牲小人物,我再也不是百姓眼中永远善待穷苦的咱家王爷……”
“师傅,您没有变!”任静陡然鼓起勇气,用手抓住韩跃手掌,小丫头另一只手去帮韩跃擦掉眼角泪水,大声道:“虽然拖延三天军情会死很多人,但是师尊解救的是整个剑南道。”
娄乘风也大声道:“还要平定整个吐蕃,为大唐打下数百年的和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道:“殿下没有变,您庇护了更多的人。”
韩跃面色怆然,目光怔怔望着天空,他心中忽然有强烈愤然,忍不住念出一首小诗,道:“为何君王皆好武,时有枭雄咂战鼓。一人穷奢千民死,天下兴亡百姓苦。”
娄乘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