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晴,有寒风吹,积雪满山。
三千战士动身开拔,护卫一万多老弱病残朝着沈阳城进发。韩跃骑驴而行,怀里抱着哭花了脸蛋的韩雪小丫丫,他不停温柔拍打丫丫的背部,可惜却不能止住丫头的哭声。
女孩终于还是知道了爷爷去世的消息。
毛驴老白走的不疾不徐,蹄下是厚厚积雪,踏上去咯吱有声,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洒下浩浩金光,将大地积雪照射的越发晶莹。
“爹爹,人为什么会死?”女孩眼泪汪汪,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孤苦伶仃,我见犹怜。
韩跃微微一叹,温声道:“人总要一死,六十离世,不算夭折。你爷爷是笑着离开的,他知道雪儿以后不会受苦,所以走的很安详。”
“爹爹……”小女孩欲言又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渴望,也有一丝害怕。
韩跃感觉很好奇,柔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吧,爹爹脾气很好,不会怪你。”
“我想叫韩丫,不想叫韩雪!”丫丫忽然鼓起勇气,小声道:“丫丫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
韩跃一呆,怔怔望着她。
这女孩今年也才七岁,然而已经这般懂事了么?
同意姓韩,那是因为自己收养了她,女孩是在告诉自己,她很感恩,会乖乖做自己的闺女。
取名韩丫,那是要纪念自己的爷爷,虽然老人从来没有让她吃饱过肚子,但是女孩心里仍然忘不了亲人。
韩跃心中升起一丝感慨,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个七岁的女娃娃,既懂得感恩,又难舍亲情,比那些抢夺粮食的壮年汉奴不知好了多少倍。
“爹爹,您不想同意是么?”小女孩见他沉吟,还以为自己犯了错误,脸蛋上有些苍白,咬着嘴唇很是惧怕。
韩跃哈哈一笑,使劲搂着她道:“好,就叫韩丫,从此之后你就是我泾阳侯府的大闺女,名字虽然朴素,但是爹爹向你保证,天下谁都不敢嘲笑你……”
韩丫很是开心,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然而小脸上已经现出甜笑,搂着韩跃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大声道:“爹爹是好人,韩丫以后会孝顺您。”
“好啊,那爹爹就等着丫丫的孝顺,以后我老了你就推着轮椅,让我看遍山河万千。”
后面几个战士面面相觑,也有百姓一脸羡慕,有人低声道:“看这架势,咱家侯爷很是喜欢丫丫小娘子啊,以后可得注意一些,万万不可惹了小娘子,有什么好东西咱都得敬献上不定侯爷会有重赏。”
韩跃回头看了说话的战士一眼,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富养闺女穷养儿,以后丫丫就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谁敢对我闺女不敬,本侯爷腿给他打折……”
说话之间,重重一拍坐骑,毛驴老白哼哼两声,这驴脾气很屌,不过今天主人收了闺女,毛驴勉强给他一个面子,略微加快了点速度。
沈阳城距离此地只有二十里不到,毛驴步伐虽慢,一个时辰也能到达,身后忽然响起山呼之声,许多老人眼泪汪汪,跪在地上大声道:“侯爷恩德,此生不忘,我们终于又回到沈阳城了。”
韩跃回首而望,发出长长一声叹息,骑着老驴缓缓进城。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这些汉奴离开沈阳城只不过七天,然而这七天他们的生活从天上便到了地下,衣食无着,寒风透骨,许多老人小孩都挨了饿,甚至还冻死了人。
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待在城里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几个国公正在城门口巡视城防,韩跃翻身跳下毛驴,冲众人拱了拱手。李勣望向城外跪着的老年汉奴,意味深长道:“经过今番恩威并施,这些汉奴全部归心,从此以后别说是佛门僧人,便是西天佛祖亲至,他也拉不走一个信徒……”
韩跃极目远眺北方,喃喃道:“可惜只留下了一万多老弱病残。”
他这话无头无尾,偏偏众位国公却都明白,李勣感慨道:“此事我等皆已尽知,那些汉奴麻木不仁,严格来说早已泯灭人性,发配挖矿也好,既是惩罚,也是赎罪。”
韩跃看他一眼,低声道:“英国公说的没错,在下也是这样想的。”他双手抱着韩丫,转头看向西北草原方向,目光森然一闪,冷冷道:“小子昨夜方知,突厥还有几十万汉奴,我要把他们全部掠来,一律贬为奴隶。”
“还有几十万?”李勣一阵哑然,喃喃道:“这不可能啊,我朝立国之时曾有统计,中原被突厥掳掠的汉奴绝不超过十五万之数。此次颉利突袭这里,十五万汉奴已经全被解救,哪里还有多余的汉奴?”
韩跃目光越发寒冷,语带愤怒道:“那些人并非纯粹汉奴,虽然他们身上流着汉人的血,但却比突厥人更残虐,严格说来不能算人,这辈子只配做奴隶……”
几个国公面面相觑,老程咂了砸嘴巴,大声道:“你说的是那些被掠女子所生的孩子,他们母亲是汉人,父亲却是突厥人。他奶奶的,武德六年老夫驻守河北,曾带兵抵抗过突厥掳掠战争,结果发现那些突厥人全是汉人相貌,但是他们的心性很是残忍,冲进村庄烧杀抢掠,见到女人就按在地上糟蹋,行径和畜生一样,简直比突厥人更狠。”
旁边柴绍目光一冷,森然道:“老夫当年驻守幽州,也曾见到这种汉奴掳掠中原,其行径令人发指,和程知节所说一般无二。”
国公们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些人打了一辈子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