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便低垂着眼睫,镇定自若的抬起头来。
颜妍看着那慢慢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天人之颜,忍不住从椅中坐直了身体。然后,他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了碧落面前。
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那篇《凤求凰》就是他写的。
颜妍绕着碧落慢慢的走了一圈,也翻来覆去的将碧落看了一遍。然后,颜妍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让碧落离开了。
碧落离开后,颜妍一个人在凤宁宫中独坐了很久很久。
晚上,他站起身来,又在大殿之中慢慢悠悠的走来走去,同样走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又坐回到了他的贵妃椅中,手在那张椅子的把手处一拧,一条暗道就此吱吱嘎嘎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入口处黝黑寂静,石阶向下不断延伸,一步步通往那幽深隐秘的地下暗室。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在凤宁宫的大殿之中设置暗道的,可能就只有离炎口中的这个大变态了吧。
也许正是这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才会令这条通往密室的出入口整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能长久的安全无虞。
当然,既然是有着不可告人之事才做这些勾当,那么这条暗道必定只是密室的其中一个出入口而已。正所谓,狡兔三窟嘛。
颜妍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迈步便往那入口而去。
走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来到了地下暗室。
说是暗室,却并不昏暗。
因为秉持着颜妍一贯的大手笔,这屋子的四处角落里各自放置着一颗夜明珠。那几颗珠子长年累月的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芒,将整个幽室照得很是亮堂。
所以,人只要一走进来,便能入眼即见正被挂在墙上的那个男人。
那人瘦骨嶙峋,穿一身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背墙而立,一双手腕被高高的绑在墙上。因他的双臂被长期吊着,那手腕处被铁链磨砺得已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为减少疼痛,他不得不长久的保持着站立姿势。
几缕灰白的发丝,正零零落落的耷拉在他的脸上。因长年见不到阳光,他的脸色苍白,晦暗无光。又因为他时常遭受颜妍的鞭笞折磨,全身上下早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只徒留了一张好看的脸架在他的脖子上。
身上那些笞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很是鲜红。一条条暗红色凸起的疤痕如无数条小蛇,正相互纠缠着攀附在他身上,乍一看,很是渗人。
颜妍走到那人面前,意兴阑珊的看着他。
他那张脸无疑是俊美的。
颜妍很变态,鞭打他的时候没有伤到那张脸一丝一毫。他已看不出年纪,但因为苍白瘦削,所以他就显得有些苍老。但是很明显,若是这张脸充满了生机,必定比之颜妍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的身体满布伤痕,于是,他□□的躯体,便使得他那张俊秀的脸仿似不是他自己的,只是很不和谐的被人缝接在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上。
颜妍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人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一星儿半点的神情变化。
他口中波澜不兴的慢慢道:“前朝右相的长子,你还记得吧?万俟白香,你的妻主。虽然你跟她的夫妻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对她的孩子应该还有印象吧。”
那男人听了这话,耷拉的脑袋动了一动,眼睛也缓缓睁开了来。
“她那个孩子,嫡长子,叫做万俟碧落的,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名动京都。他如今长大了,更是天仙样的一个美人儿呢。只是,……”
颜妍顿了一顿,微眯着眼睛继续道:“只是本宫怎么看他,越来越像我那苦命的弟弟了。”
被挂在墙上的男人明明已经被颜妍折磨得不成人形,然而,他此刻却跟颜妍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心情很好的闲话起家常来。
听了颜妍那话后,只见他勉力抬起头来,没有血色的脸庞微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轻轻回道:“像你的弟弟吗?我看你心里想的是,更像你还差不多吧。”
颜妍瞬间眯起了丹凤眼,冷冷的盯着他!
那男人一摇头,甩了甩遮住眼睛的头发,然后毫不畏惧的回视着颜妍。他面上依旧还带着笑,竟是一点儿都不相让,更别说惧怕。
半晌后,颜妍咬牙切齿道:“你果然知道!”
“早就知道了。”那人语气轻松,看着颜妍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颜妍顿时气急败坏,他一把扼住了那男人的咽喉,厉声道:“怎么突然愿意承认了?你可以继续瞒着我啊,就让我们父子永远相知不相见,相见却不相识,咫尺天涯隔!也好让你我之间的恩怨一辈子都解不了!”
那人本能的粗喘了几口,语气极为落寞的低低叹道:“只因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说了这话,他闭上了眼睛未做丝毫挣扎,这引颈就戮的样子跟以往一样,只求早日解脱。
可颜妍却始终不愿让他干干脆脆的走。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这一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果然,在见到男人的脸色已经发青时,颜妍就松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