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接到那条情报的时候,正在房间中阴凉处修养的女人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她只是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抬起了头,望向了高挂在蔚蓝天空中的太阳。
啊,又到这个季节了,真是痛苦。
女人有些头晕目眩。她眯起眼睛,用手遮挡住了从空中发散下来的如烈火一般炙热的阳光。
很久之前的那个时候,明明天天盼望着这个季节的到来,与孙七郎辰之助他们一起外出去玩乐打猎呢。
陈列在室内已经许久不用的弓被取了出来,在擦净了上面堆积了多年的厚厚灰尘之后,曾经雕刻在上面的花纹显现了出来,但仍旧覆盖着一层擦不净褪不去的老旧岁月气息。
弓弦也早已崩断,只留下两节看上去曾经很结实很有弹性的残线悬挂在弓身上。
女人也没有着急着去修复弓弦。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她手中的这支老弓。
记得自己当时刚拿到这支弓的时候马上自告奋勇地要求跟那几个家伙一起参与打猎,但是那个不善武艺的胆小鬼却要求在后面负责捡猎物。除了这几个家伙以外,那个面貌和善的矮小男人也一脸高兴地参与了进来。
嗯,当时记得自己应该是猎到了鹿吧,小吉跟辰千代打到了野兔子,一整天只有八郎那个家伙什么都没做到。男人愉快地带领着他们寻找猎物,记得好像一路上夸奖了她许多次,同时在一边安慰并鼓励着跟在后面的八郎。
站在庭院中的小林子里面,女人感觉像是当年的场景又重现了一般。
似乎自从改封到这个地方来之后,自己就会经常想起以前那段日子啊。
那段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女人还能回想起那时与大家一起玩耍的光景,和八郎恶作剧被罚静坐三个时辰,跟辰千代比赛骑马输了不认账,还有矮小男人时常对她表现出的那充满赞许与期待的眼神。
回想之中,她竟然发现自己笑了。只是这多年未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随即变成了苦笑。
物是人非,曾经大家欢声笑语的场景,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安在。
“秀康大人,请赶快回房吧,您的身体顶不住这么热的天气,请回去好好休息。”
正在沉思的时候,一旁传来了从小陪伴她的家臣的声音。
“我知道了,源四郎。七月时的事情已经发出通知了吗?”
“大人,您是指哪件?是相扑……还是那个?”
“当然是相扑。……那件事,不是我们能牵涉的。”
“大人,其实…您应该是很想……”
“住嘴源四郎。回去吧。”
“……但是!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可以……”
“源四郎,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如果向父亲大人求情,以他的性格对此是绝对不会接受妥协的。如果用其他方法……那只会让他更快丧命,我们也会被牵涉其中。而且……我们无法违抗父亲大人。”
“是……”
“还有,今日之后,不许再提起这件事。”
被称作源四郎的家臣看着主君那心不在焉的神情,叹了一口气。
从小侍奉她的自己,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此时的真实心意呢?
大人有心无力。既然已无力回天,那就只能顺应天意。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
……
……
时间已至第二年庆长九年(1604)。
大坂城内。
自从确定与九条家的联姻日期之后丰臣家就一直在忙于准备完子的嫁妆。和服的剪裁与制作和礼品的选定让大坂城内的礼官及众侍女和下人们忙活得不可开交。
大坂城城下町内或许也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让民风本来就活跃积极的大坂人在市井中又增添了那种如同快要过节一般的喜悦气息。
忠荣与完子的婚礼预定在六月中旬举行。而到时候秀光会作为丰臣家这边的使者之一陪同完子一同前往京都参与婚礼。
这次的安排不如说正合秀光心意。在京都忙完婚礼的诸项事物之后,他就可以更方便地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趁着年少,赶紧多去些以后可能无法去的地方,多见见以后说不定都没办法见到了的人,是秀光现在的行动准则。
虽然在获取了某些消息之后得知了这次的行动可能颇具风险,但是秀光还是决定进行下去。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有好处的话冒点风险也没什么所谓。
即使现在暂时无法在政治势力大局面上改变什么,但是秀光还是想要尽量做最大的努力,无论成果是大是小。
既然现在四面被围,那就用自己的手来寻找突破口。
秀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在榻榻米上圈圈画画。抬头算了算时间,心想秀宗应该也快回来了。
“殿下,有好吃的团子哦!要不要来一个啊?”
果不其然,在老爷子处锻练了一整天的秀宗一身臭汗地走了进来,嘴上还叼着那间城下町内有名团子店里卖的特大串烤团子。
“先别吃了,有事要跟你商量,到地道里去。”
要说整个大坂城内最安全的地方,那必定是几乎无人知晓的地下密道了。
据说当年已故太阁秀吉在离世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密道的位置,而且把负责修筑密道的工人们全都一一灭口。德川家虽然大概猜到了有这么一条密道,但根本不知道出入口在何处。就连秀宗也是在幼时擅离职守偷跑出去玩耍时才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