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兄弟情》的最后几场戏。
被邻居收养的梁鑫即将移民m国,临走之前,梁鑫提出想要见见哥哥。老爷爷给梁乐打了电话,然而梁乐拒不见面。
飞往m国的前一天,梁鑫一个人跑到梁家原先的那栋别墅。这里已经被法院拍卖了,新的住户也是一家四口,搬家公司的车停在大门外,各式各样的家具从车上搬到屋子里面。男主人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女主人站在客厅里指挥搬家工人放东西,和梁鑫年纪差不多大的一对兄妹正在房间里奔跑打闹,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和女主人细碎的唠叨声隐隐约约的传到梁鑫的耳边。
他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他的爸爸妈妈没有了。他唯一的大哥……也没有了。
小孩子耷拉着脑袋,满脸失落的离开了。
并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一个身影从他身后的绿化带里走出来。
明媚的阳光在镜头前轻快的跳跃着,氤氲出一个个宛如泡沫一样轻薄易碎的光点。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梁乐的身上,模糊了梁乐的轮廓。
他面容沉静的凝望着一点点远去的弟弟,又回头看着已经属于别人的家。
然后轻叹一声,慢慢的走出绿化带,顺着干净整洁的落叶大道慢慢的往前走。
这是一场没有台词的独角戏。
明媚的日光下,梁乐穿着一套看起来就很廉价的t恤牛仔裤,手上提着一个全球限量版变形金刚的模型,缓步在落叶大道上。
他从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过这一条道。不论是上学放学还是出去玩,他们都会坐车。原本舒适宽阔的车厢内,因为梁鑫的活泼好动总是显得异常拥挤,他会不耐烦的推开一不小心碰到他或者故意往他身上撞的梁鑫,然后梁鑫会不满的大吵大闹,爬到前面跟爸妈告状。
正在开车的爸爸不以为意的笑出声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妈妈就会将梁鑫抱在怀里,用细细的食指点着他的鼻子,让他不要调皮……
后来梁乐自己有了新的跑车。他开着自己张扬炫丽的跑车赶场一样的逃学泡吧,道路两旁的风景飞速的倒退,就好像是被恶意玩弄的录像带,无人留心无人在意。
再后来爸妈去世,梁乐满心惦记着活下去,每日麻木的奔波在每一条道路上,也没有闲心去看周围的风景。
把弟弟送给别人那一天夜里下着大雨,雨太大模糊了风景,别墅拍卖他被赶出家门那一天事情太乱模糊了风景……
然后就是今天,梁乐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这一条街,扫过山石墙壁上的每一条纹理,扫过悠然爬过墙头的牵牛藤,扫过街道一旁栽种的香樟树……
梁乐一路沉默着走到梁鑫的新家,透过一楼的阳台落地窗,依稀可以看见梁鑫趴在沙发上哭,领养梁鑫的那对老夫妇正围在梁鑫旁边哄人。
三台摄像机从不同的角度对准陆衡,打光师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高举反光板,镜头里展现出炫目的光晕,梁乐的轮廓被光晕氤氲的模糊,根本看不见什么表情。
二号机一直站在几米开外的升降梯上,从上俯视着陆衡,但见他梁乐耷拉着肩膀站在豪华的大别墅前,周围过于精致的景色将梁乐的衣衫衬托的越发褴褛,高大的别墅群前,形单影只的梁乐显得那样渺小无力,格格不入,仓促窘迫。
三号机从正面推进,梁乐茫然地看着镜头,炫目的阳光落入漆黑的眼眸,折射出一点似有若无的光。那光亮如此微薄,以至于那隐藏在眸中的痛苦挣扎都显得那般无力。
梁乐呆呆的站在外面凝望了好久,最终垂下眼眸,把手里的变形金刚模型放在大门前,静悄悄离开。
梁鑫在电话里哭着说要见他,梁乐其实很想过去的。因为他怕这是他和弟弟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从前爸妈还在的时候,他每年寒暑假都会跟好朋友飞去国外度假,所以他从来不觉得m国有多远。
直到梁家破产以后他才发现,很多时候,路途是否遥远不仅取决于物理距离,还取决于生活水准。他从前不觉得华夏和m国之间距离遥远,因为坐飞机才十几个小时,可是他现在却觉得他住的地方离梁鑫很远,因为坐公交还要转三次车,同在一个城市里也要浪费五个小时。
所以梁乐其实很怕,在以后的日子里m国与华夏的距离很可能变成一生一世也到不了的地方。
梁乐其实是想见面的,至少和梁鑫说说话,相互道别一下,送个礼物什么的。然后梁乐忽然发现,作为一个哥哥,他其实从来没有送过弟弟礼物,就算梁鑫的生日他也会故意忘记。
那会儿是不想送,现在想送了却没有钱。
于是梁乐就把自己的手办和那些限量版的衣服全都卖掉了,然后凑钱买了那个全球限量版的变形金刚。
可是当他站到那曾经属于他家的别墅区前,周围的所有景色似乎都在提醒他的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梁乐忽然就觉得其实不用见面也可以。只要他把变形金刚送给梁鑫,让梁鑫觉得他哥哥还是很酷就可以了。
就算家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也可以永远留在脑中,没必要把生活的艰辛全部摊开在面前,让从前的过往破碎不堪。
午后的日光太盛,炫目的日光有些刺眼,梁乐站在别墅区外面的电话亭,抬头仰望着天空。
二号机顺势推进,梁乐走进电话亭,摸出兜里仅剩的几个硬币,给梁鑫打了个电话。
梁鑫已经哭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