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拎了个红木描金的空食盒,一路往王府里的点心房走去。
从青云阁到点心房,要穿过好几重院落,虽是晌午,可初春的阳光依旧暖意袭人,五福还没到点心房,贴身小衣就已经汗津津的了。
这两日,王爷的心情一直很差,对五福送去的点心看也不看就叫撤了,那些精美的点心就便宜了五福的肚子。
只是,五福同样高兴不起来,他知道,王爷昨日在宫里,被皇爷狠狠地训斥了。
蒙古兵在杀够抢够之后,终于满载而归,而宫里的皇爷,也终于知道了丁尚书抗旨不遵,没有对蒙古兵发动反攻之事。
这事本来跟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可皇爷楞是怪到了王爷头上,说王爷在宫外住着,居然都不知道此事,实在难当大用。
想到这里,五福不禁叹了口气,他打小伺候王爷,知道皇爷一直都不待见这个儿子,好不容易最近和缓些了,现在却又拿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来怪罪王爷,景王也在宫外住着,他怎么就不怪了呢!”
王爷原本最是倚重张大人,可昨日,张大人不知是失心疯了还是怎地,居然留下一份书信,辞了官回老家了。
这样一来,王爷如失左膀右臂,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连何英今早都被他骂了。
想起书房里王爷那张阴郁的脸,五福抬眼看了看日头,见天色还早,便顺着院墙根,一溜烟跑进了茶水房。
茶水房除了几个烧火的丫头婆子之外,还有几个府中的管事男人在这里讨茶喝,见五福来了,纷纷笑道:“今儿是大家伙儿都约好了还是怎么地,都跑这里来了。”
五福也不答腔,见墙角的木橱上有一把大茶壶,几个白瓷杯,放下食盒,上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咕嘟咕嘟喝下去之后,方笑道:“几位爷都是大忙人,怎么今日却能聚在一起?”
其中,管春秋两季租子的钱二道“我们正在谈论蒙古兵的事情,听说兵部丁大人被皇爷打入天牢问罪了,五福,可听到了些什么?”
五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毕竟是王爷身边的近侍,言语谨慎是必须的。
“对了五福,听说,王爷的讲官,就是那个翰林院的大才子张大人,前日里辞官回老家了,可有此事?”
五福看了钱二一眼,淡淡地道:“钱二哥,您可真是个包打听,此事我今日一早才听王爷说起,敢情您比王爷知道得还早啊。”
“那张大人貌比潘安,才比子健,又是王爷的老师,不知多少有女儿的达官贵人留意他的举止行踪,我外号包打听,这等事岂有不知的道理。”钱二哈哈一笑。
接着又问:“那他到底为啥辞官不干呢?”
五福没好气地道:“我哪里知道!”
怕钱二等人再缠住自己问东问西,五福提起食盒,抬脚就往外走,却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口,正是闲云阁的小月。
熟人见面,打了个招呼,五福就匆匆去了。
小月从茶水房里提了一铜吊子热水,提回了闲云阁。
院子里,初雪早已找出了几件已经绣好的丝帕和肚兜,放在桌上等着小月的热水,今日天气晴好,这些刚绣好的活计洗完晾干之后,就可以用了。
三天前,一个月的禁足期满,终于可以出去了,可是,初雪却懒懒的始终呆在自己的房里不想出去,这禁足不禁足的,对她来说,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自从那日拒绝了裕王的求欢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不过,一应衣食供给,却越发的好了。
林嬷嬷说,今日裕王被皇爷训斥了,心情不好,等他高兴了,一定会来闲云阁的。
可是,他来与不来,终究不是她时时惦念的事情。
小月把热水倒进大铜盆里,见初雪把绣活一件件往水里焖,也蹲下身子,低声道:“我刚才提热水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张大人的事了。”
初雪一惊,抬头迅速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皱眉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小月深深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小姐,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想提他也无话可提了。”
初雪心头一震:“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些。”
小月垂下眼睑:“我说了,您可别难过。”
初雪急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是这样的,张大人他——回老家去了。”
听她这般说,初雪没来由地松了口气,继而瞪了小月一眼:“你说的那么郑重,我还以为他怎么怎么地了,只是回个老家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姐,他是辞了官职,以后再也不回京城了。”
初雪的心登时像被重物击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咬住嘴唇,半晌方道:“好好的,怎么要辞职,他不是一心想着建功立业的吗?”
小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初雪怔怔地望着满院子明晃晃的阳光,心头蓦然想起去年九月,和张居正在秋远居同看菊花的情形,那天的阳光,也和今日这般温暖明亮,可是,那样的日子,却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这么急着辞官,是因为自己的拒绝伤了他的心了么吗?
忍住了心头突然袭来的忧伤,她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他既然不愿意做官,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外祖父是江南的大商贾,他跟着学做生意,将来富甲一方,也没什么不好啊。”
“可是,以后再见,只怕不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