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经历过与常人不同的“故事”。锦月越发笃定。
仆妇深吸了口气,油盐不进道:“娘娘好意罪妇感激不敬,不过罪妇已经心如死灰,只想在此了却残生。请娘娘恕罪。”
将她打量了一遍不漏过一个表情,锦月不疾不徐道:
“皇宫是凶险,但路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怎么走、走到什么地步,都凭你的选择。人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你若真的不想好好活下去,应当即刻死在这里,何必再待在暴室里白受折磨等死。”
随着锦月的话,仆妇瞳孔第一次有了惊讶。
锦月:“你既然待着苟延残喘,其实心里还是不甘、还有未了的心愿,让你不肯死。说明白些,你是在逃避。”
仆妇吸了口气,垂下脸,锦月看出她是想掩盖心事。
“告诉我,你在逃避什么?”
仆妇呼吸乱了乱,被锦月三言两语戳中了内心,几番思量,才徐徐垂头,叹了口气,坦承出来……
这仆妇二十多年来伺候了数个主子,她一一说了出来,都是不起眼、已经病故的冷宫妃嫔,然而她最后说出的那个,却让锦月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主子,便是曾经母仪天下、死后仍然受人尊重的大姜后,姜瑶华。
原来,她当年二十出头,竟已是大姜后栖凤台的尚宫,总领栖凤台所有侍女事务,而后大姜后薨逝,她自请去守后陵,数年回宫却已变天,遭受当年大姜后的敌人嫔妃所陷害,颠沛流离去了各处为奴。
说完大姜后,仆妇已是泪流满面。
锦月亲手扶她起来,擦去她脸颊的泪水:“方才第一眼见你,我便觉你目光有神、是有主见的人,没想到竟然是颗蒙尘多年的明珠。二十多岁便成为栖凤台尚宫,恐怕在大周后宫也绝无先例。”
仆妇受宠若惊,不敢让锦月给她擦泪。“其实罪妇第一眼见着娘娘,也仿佛看见了瑶华皇后再世为人,或许,当真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她一膝盖跪下去,贴地不起。
“娘娘说得对,我若真的心死早该一死了之,如此苟延残喘确实是因心中不甘。多谢娘娘将我点醒,更谢谢娘娘不嫌弃罪妇戴罪之身,罪妇日后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锦月静受她一拜。“你既跟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罪妇几经辗转,已经被各个主子赐了无数个名字。今日娘娘几言将罪妇点醒,如同再世为人,轻娘娘重新给罪妇起个名字吧。”
锦月看她举止沉稳。“便叫,静树吧。”
香璇与周绿影对视一眼也十分高兴。“这下咱们的队伍,可真是越来越壮大了。”“正是啊……”
这一趟暴室之行,倒收获了个蒙尘多年的人才,锦月十分欣喜。
暴室女犯除了得皇上亲自赦免才能出来以外,只有让主管掖庭宫的宫官掖庭令。出一张“赦令”,可以以戴罪之身暂时恢复宫婢身份,若戴罪立功就可脱离暴室。
锦月当时便是东宫逼迫掖庭令出的赦令。
掖庭令对锦月自是不陌生,说起来他也算锦月的半个恩人。此时再次相见,引人感慨。“当日下官便见娘娘与人不同,不想竟短短一年之间就有如此大的造化,当真恭贺娘娘……”
掖庭令态度奇好,锦月是天家嫡皇子之妃,那能态度不好么?
“张大人别来无恙,当日张大人的恩情本宫一直铭记在心。今日本宫来还有一事想请张大人帮忙……”
掖庭令爽快的开了两张赦令给锦月,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二女犯犯事儿,她们犯事儿,他也得连坐。
锦月微微笑,抬了抬长及地的广袖,香璇立刻送上一盒珠宝给掖庭令。
“张大人仁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锦月道。
掖庭令抱着沉甸甸的盒子,越发喜笑颜开。
“娘娘实在客气了,五皇子殿下才德无双,下官向来仰慕。娘娘日后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下官,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
从掖庭回尚阳宫的路上,锦月偶遇了东宫里替弘凌办事的三个亲随——李生路、江广和一个刀疤脸的温儒书生。另外还有个民间打扮的白胡子老大夫。
三人行色匆匆,老大夫走得气喘吁吁也不敢耽搁片刻,肩上背着针灸木箱子像是赶着去施针救人。
狭路相逢,三人那头来,锦月的辇车这头过去,李生路、江广二人认得锦月都是一怔。
而后,二人退后一边,恭敬让路。
辇车轱辘轱辘从四人跟前走过,江广忽然忍不住、撑起身子:“夫人留步!”
李生路一把拽住他将他拉住,小声:“别冲动!这是‘五皇子妃’娘娘!”
他重咬了那几个字。
江广只得忍住,憋得脸通红。
锦月看见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和小声细语,脸色不由沉下去。
关于弘凌的一切,她潜意识都不想看见,冷声命令宫人——“继续走。”
李生路既为没有保护好小黎和阿竹而自责,也为锦月的无情离去、让东宫让弘凌雪上加霜而难受埋怨,眼睛紧紧看着锦月的辇车也是不甘。
兆秀轻摇了羽扇,朝二人扬了扬脸,李、江二人明白过来,带上高大夫赶往东宫去给弘凌医治。
锦月的辇车刚行起来,便见先前的刀疤脸温儒书生摇着羽扇,来到辇侧朝她拱手一行礼——
“娘娘留步。草民兆秀,是东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