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笔一瞬间落地,在红锦团花地衣上溅起大团的墨汁。
背心一股凉意,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陆丽死了?”
拓拔泓脸色也变了:“是谁杀的?”
他随身站了起来,怒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杀朕要召的人?”
冯凭低声道:“除了乙浑没有第二人。”
拓拔泓不安道:“他想做什么?他敢公然跟朕过不去他难道还想杀了朕?”
杨信道:“臣派了人去接应接应的人也被杀死在半道。臣没有保护好陆大人请皇上太后降罪。”
冯凭道:“他的尸体呢?”
杨信道:“尸体在马车中,臣已将其带回了京城,现放在廷尉处。”
冯凭道:“陆令这般年纪了,本该颐养天年却因为我而遭此毒手。是我对不住他。”
拓拔泓再不敢说杀乙浑的话了。他脸上呈现出一股茫然和恐惧整个人有点回不过神。
他发现他名为皇帝实际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从他。乙浑说杀杨保年就杀杨保年,说杀陆丽就杀陆丽他一点反对的力量都没有。如果乙浑要杀他呢?十二岁的桀骜少年,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太后到底是比他镇定多了,面上虽然也很震动但至少没像他,头脑一空乱了方寸。太后向杨信道:“陆丽死的冤枉,务必加派人手,保护好他的家里人。不能再让他的家人受害了。”
杨信道:“臣这就去。”
冯凭匆匆移步走到杨信面前,面色严肃,嘱咐他道:“你听清楚了,这件事,决不可对外宣扬,一定要把消息瞒住。”
拓拔泓明白她的意思。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危险。以陆丽在朝野的声望,乙浑杀了杨保年,又紧接着杀陆丽,乱臣贼子相毕露,如果此时有人趁机兴事,打着诛乙浑,清君侧的旗号兴兵,到时局面会超出控制。一旦演变到动兵,不管名义是救皇帝还是杀皇帝,都是可怕的事,决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打着皇帝的旗号生事。
杨信道:“臣明白,臣会严密封锁消息。”
拓拔泓道:“可是这种消息,可能封得住吗?”
冯凭道:“封不住也要封,能压多久是多久。”
杨信道:“臣明白。”
杨信匆匆出宫去,冯凭转身看了一眼那案上的书信,一把抓起一堆,丢在地上,气愤道:“皇上看看吧,只一个乙浑,惹出来多少事。他刚刚杀死杨保年,这马上就有晋州刺史王昌向我送密信,请求带兵入京诛杀乙浑,为皇上铲除奸臣。”
她愤怒道:“你当这些人真的是憎恨乙浑,想为了皇上除奸吗?他们巴不得乙浑作乱,这样他们就有借口堂而皇之的带兵进京,好取代乙浑之位。他们想效仿汉时的董卓诛十常侍呢。咱们要是糊涂,听了他们的蛊惑,当真让他们如愿了,那才要天下大乱了!这些人如此,朝中那些人,也都各怀心思,现在坐山观虎斗。乙浑这个东西,可恨我投鼠忌器,不能现在杀了他,还要绞尽脑汁帮他收拾烂摊子。”
拓拔泓慌乱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杀了陆丽,如果他要杀朕,那朕怎么办!”
冯凭喘了口气,伸手按着窒息的胸口:“皇上让我想想。”
她在殿中来回走动,走到哪,拓拔泓跟着转到哪,催促道:“太后,你快想个主意啊!”
冯凭再次派出宦官,去传乙浑入宫觐见:“咱们先试探一下他心思。”
太监派出去,不过片刻回来了,回报道:“乙浑大人称他身体不适,得了急病,不能入宫了。”
拓拔泓听到这话,脸色紧张道:“太后,你听到了吧?乙浑不肯入宫,肯定是别有所图了,说不定正在商量着怎么谋反呢。咱们不能再留他,咱们必须要立刻杀了他,否则他真的谋反了!他杀了乙浑,怕咱们会杀他,一定会铤而走险,咱们要先发制人。”
冯凭道:“他是有备行事,咱们贸然动手,会出事情的。”
拓拔泓道:“那太后你倒是想个法子啊!”
冯凭伸手揽着他肩膀,道:“皇上先不要急,急则生乱。乙浑现在不敢入宫,不一定就是要谋反了,他可能只是怕咱们杀他,他现在也在试探咱们的态度,等咱们这里的反应。以我所见,他没有这么大胆子。他想要的不过是专政揽权,咱们现在孤儿寡母两个人,对他来说是最好控制的,他要是谋反,杀了你我,再想扶持一个就难了。”
拓拔泓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冯凭道:“他想要权,咱们便给他权。他想要什么,咱们便给他什么,先安抚住他,打消他的怀疑。”
拓拔泓说:“可这不是让他称了心如了意,给他机会越坐越大吗!”
冯凭道:“你不让他称心如意,他就不让你称心如意。针锋相对,谁都落不了好。咱们只能暂时先让他称心如意。”
拓拔泓道:“来日他会越来越放肆狂妄,越加威胁朕的。”他追着冯凭反对道:“太后这是饮鸩止渴,他的野心会越来越来,越来越不满足的。”
冯凭道:“眼下只能先拖着了。”
她急诏李益,入宫来拟旨。
封乙浑为平原王,车骑大将军,加侍中,录尚书事。那时杨信已经再次返回宫中,她将这份诏书交给杨信,黑幽幽的目光注视着他,口气中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安抚住乙浑,他要的我给他了,别让他一冲动,做出对大家都不好的事情来。你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