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寻常不过的江湖路人形象:“敢问姐姐,山上负责后勤保障的,还有哪些大哥?小乙得空,还得去一一拜见。若能幸得姐姐引见,小乙不胜感激。”

话说得中规中矩。闭了眼睛不看他皮相,就跟任何一个寻常小弟的口气一般。

潘小园跟他简略说了,心里却莫名其妙有点失落:这是有多瞧不上自己,连放电都懒得朝她放一下?

听燕青的口气,虽然明面上没管她叫嫂子,但话里话外,就差没把她当老佛爷供着了。满腔旖旎柔情,捂着半点不露给她看。

这样也好,俩人一清二白,省不少尴尬。

再瞧瞧武松,全身上下一股子弱碱性气场,仿佛早就料到燕青不敢造次。

也许是男人间的默契吧。潘小园心里头胡乱琢磨着。

跟燕青聊几句,不由得又感叹他的谨小慎的地位十分尴尬:过去的主公卢俊义被“逼上梁山”,上来就被宋老大作秀让交椅,拉到几乎所有人的仇恨;然而大家对卢俊义却又有一种奇怪的仰仗之情:他的武功修为让人叹为观止,对史文恭的弱点所在,也讲得头头是道,做人更是一团和气,让人左右恨不起来。

而作为卢俊义手下的王牌公关,燕青正在帮助他一步步的建立和梁山上所有人的良好关系。该拉拢的拉拢,不该得罪的,一律做小伏低,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也亏着他这张脸,男女通吃,任谁见了,平白都生出三分信任和喜爱。

左面突然传来一阵如山的怒吼,直将山坡的土簌簌的震下去一层。燕青吓一大跳,问:“这是……”

武松似乎挺乐意看他一惊一乍,笑道:“准是林教头带练的兵,要去征曾头市的,练枪法呢。”

燕青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咋舌一阵,忽然又被右边嗖嗖风声吓了一跳。

武松不等他问,继续介绍:“花荣带的弓箭队——要我说,底子太差,练了也没用。还指望能一箭射到史文恭不成?”

山寨里练兵愈发如火如荼。燕青只看得叹为观止,杂着兴奋,问道:“那史文恭有那么厉害,要如此用心对付?”

武松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冷不防潘小园在旁边插嘴,两人一齐来一个字:“有。”

对望一眼,却都是不太服气的表情: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说说就行了,还用你再承认一遍?

偏生燕青恍然大悟,点点头:“姐姐说得有理。”自己笑笑,又低声自语:“这人也算蠢到家了,平白招惹咱们梁山,害了旁人,自己也不落一点好,嘿,活该被教训。”

*

转眼到了吴用的会客室。门口的几个小喽啰毕恭毕敬地给迎进去,一面瞄燕青,一面悄悄整理整理自己头上的巾帻,悄没声拉拉斜,模仿成燕青那绣暗花头巾的角度。

燕青见大家都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巾扶扶正,笑道:“方才变装太急,竟把头发带乱了。”

众喽啰一脸生无可恋,悄悄的又把头上巾帻扶回了原位。

军师的会客厅里已经鸟枪换炮、更新换代,墙上挂满了从大名府府衙里顺回来的名家字画,细看都是苏东坡、米芾的真品;桌子上是贡品端砚,小几上是官窑瓷盏,墙角摆着个西域胡瓶,就连地上也铺了波斯毛毯——全是有价无市、卖不出钱的高档货,非常时期,拿来装点梁山的门面。

武松将这些视若无物,直接朝吴用一拱手:“军师有什么吩咐?”

燕青进门,环视一圈,先寥寥几句,恰到好处地将这厅里的品位恭维一番,然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下首。吴用连忙道:“燕兄弟惠然之顾,何必那么客气,坐、坐嘛。”

然后才又招呼武松和潘小园坐。武松瞅准机会,低头跟潘小园轻声抱怨一句:“这布置得花里胡哨的,当真好看?”

潘小园抿嘴一笑,也轻声答:“都是值钱货,不缺你一个夸的。”

几句客套,立刻切入正题。吴用让人抱来一沓子资料,翻开来,都是东京城的林林总总,过去的情报部门汇集的精华。

“这次的暗桩,争取做长做久,外小内大,时刻探听上面的风向。六娘子既然卸了钱粮重任,山寨深以为憾,但此去东京,依旧能够发光发热,造福梁山……”

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潘小园处在史文恭危机的风口浪尖,此时自觉请辞,几位老大自然顺水推舟,表示同意,顺带表达一下遗憾之情。

潘小园也赶紧把肚子里想好的套话说一遍,说山寨的经济运转已经进入正轨,自己哀悼晁天王的逝世,无心工作,此时“功成身退”,正当其时;但梁山就是我家,以后就算远在天边,也要为山寨的利益服务云云。

武松听得有点无聊,椅子腿儿翘起两根,盯着东坡学士的一幅字出神。

燕青见状,赶紧微微一笑,开口把场面重新热回来:“早听说潘家姐姐是理财算数的好手,小乙此去,还得多仰仗姐姐能耐。但一路险阻,我虽有微末功夫,不敢夸口能日日平安。不知军师还安排了哪些人手,小乙初来乍到,要是认不全人,可就闹笑话了。”

他当然知道,这任务不太可能只派两个人,因此不动声色地催一句,请军师尽快进入正题。

这话还另有个意思:他燕青只管出力,不论安排什么其他人手,他都服从分配,让他跟谁合作,他就跟谁合作,不会有意见,而且会努力和所有同行者搞好关系。

如此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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