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某些时候就仿佛微风一样,轻轻吹过来,然而不久便淹没在历史的红尘中,令人惋惜,庾夫人便是这样的人。
“太医令,本宫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听说这几日你日日往皇后宫里跑,陛下也是每晚都去显阳殿,到底显阳殿发生了什么?”庾夫人不怒而威,朝跪在地上的太医令道。
“这……”太医令实在为难,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夫人,两边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帝曾经嘱咐过要保证皇后母子的安全,要是如今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那可是很难说的。
“怎么,皇后的话是话,本宫问的就不是话了?”庾夫人似乎有些恼怒,朝太医令道:“你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但你不要忘了,颍川庾氏可不是好惹的。说起来太医令一家老小还在荆州吧。”说到颍川庾氏的时候,庾夫人故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吓唬太医令似的。而荆州目前是庾冰之弟庾冀在驻守。
太医令浑身哆嗦了下,颍川庾氏人才辈出,现今乃为朝廷第一大门阀,他哪里敢得罪,比起得罪陛下和皇后,更不能得罪的便是庾家,因此,太医令最终还是说了。
“皇后,皇后有身孕了。”太医令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他本来并不结巴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可见心中恐惧之甚。
“什么?”庾夫人大惊失色,从座位上突然站了起来。
“你,你先下去吧。”庾夫人一阵失神之后,向太医令挥了挥手,落寞道。太医令见庾夫人脸色不好,不敢得罪,赶紧退出了永安宫。
“监过来。”庾夫人伸手,朝身边的侍女道。侍女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庾夫人一个人在永安宫内走来走去,双手在胸前不断的揉搓着,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不安。
“怎么办?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庾夫人左右来回着,自言自语道。
“嫣儿,叫老夫过来所为何事?”庾冰被侍女一路领过来,刚到永安宫门口,见庾夫人一脸着急的在宫内走来走去,想着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道。
“叔父,不好了,皇后怀孕了。”庾夫人见庾冰进来,像见到救星似的,赶紧过来拉住庾冰道。
“怀孕了?”庾冰皱了皱眉,道。
“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那孩子做掉?”庾夫人口无禁忌,道。
“糊涂,此事不可为。”庾冰抬眼瞥了一眼庾夫人,怒声呵斥道。
“为何不可?”庾夫人不解,拉着庾冰一只袖口,惊问。
“便是不可,她能怀孕,你就不能?”庾冰并不想多说什么,把庾夫人送进宫原本就是为了家族考虑,主要目的是抑制褚氏,但他还不想做的太绝,如此,对庾氏并没有什么好处。
一来,那孩子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外甥的,要是妹妹庾文君泉下有知,知道兄长害死了自己的孙子,该有多憎恨他,何况妹妹已死,他就更不能如此对待妹妹的孙子了。
二来,褚家也算是士族之家,当年褚裒拥立有功,被封亭侯,好歹也是效忠自己外甥的。他庾冰乃光明磊落之人,岂可行如此宵小之举,要是被人知道了,庾家的名声往哪里放?颍川庾氏因为靠着外戚暴发,本就为江左贵族所嫌弃,虽然如今打倒了琅琊王氏成为江左第一门阀,然而政治地位和威望却远远不及琅琊王氏,这一点庾冰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朝堂上生杀予伐因为那是男人之间的事,代表了权力和威望,却不可在后宫行如此龌蹉之举,否则定然为江左名士嫌弃。
庾夫人有些不服气,委屈道:“怀孕与否,非予一人来定的,何况予入宫不久,哪有那么容易怀上?”
“只要你跟陛下感情好,总归会怀上的,切不可着急。”庾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庾夫人左肩,安慰道。
“可现在陛下每日夜宿显阳殿,都不来永安宫了,哪里能怀上?叔父,嫣儿可不想屈居人下,一辈子就做一个夫人。颍川庾氏这么大的家族,连个皇后都没有多丢人啊?”庾夫人朝庾冰略带撒娇道。
庾冰转头思忖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瞥了一眼庾夫人,道:“此事不可着急,待明日老夫与陛下说一下,让他多过来走动走动。”
“真的吗?谢谢叔父。”庾夫人几乎是高兴坏了,不住地点着头,道。
“嫣儿也要自己多努力,叔父毕竟管不了你们夫妻间之事。”庾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后宫之事他本身是不愿意多参与的,但毕竟是他把庾夫人送进宫的,现在也不能完全不管。
“嫣儿知道了。”庾夫人略带撒娇的朝庾冰笑道。
“叔父,要是这皇后生下一位男孩,陛下立为太子,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庾夫人高兴过后冷静下来,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也并非不可更改。先帝驾崩之后不是也没传位于自己的儿子吗?”听庾夫人这么一说,庾冰低下头,邹了邹眉,仔细思考着,道。
“嗯,那可是叔父的功劳啊。依照现如今的情形,立谁不立谁还不是我们庾家说了算。”想起司马衍死的时候,庾冰主张立司马岳,而后来司马岳如愿登基。想起这些庾夫人便一阵傲娇,寻思着这天下都是庾家的了,立谁为天子还不是庾家说了算,这样一想对于褚后怀孕也就没那么多担忧了。
然而,庾夫人到底是短见的,庾冰却考虑的比之深远。皱着眉,低着头,从永安宫出来,庾冰一直在想褚后肚子里是男是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