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开始跑。事后他回想起来,只记得接下来的几乎整个夜晚他都在不停地跑,不停地看天上的星月,确定自己没跑错方向。
他当然不敢往南跑,因为他害怕会遇上那群海寇,也不敢往北,因为那群海寇也许会循着马蹄所留下的印记立刻追上他——那匹马是往北而去的。而往东是维吉亚雪原,他衣衫单薄,不敢靠近。因此他向西跑,然后打算在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躲避开那群海寇之后,再折向东南。
在他向西跑出不远后,他遇到了一片浓密的荆棘丛,如果在平时,他可以绕行,但现在情势紧迫,他听到远处的呐喊声越来越近。他迟疑了一下,一咬牙,冲进了荆棘丛里,将两只手肘拱在前面,保护自己的脸。头一根荆棘刺痛了他,手臂上第一道伤口也是疼得厉害,但之后就没感觉了,他只是直直往前猛冲。他被划得脸上、手上、脚上到处是伤,渗着血丝。
穿过荆棘丛后,他跑了一段时间,一路上都是磕磕绊绊,好不顺畅,他一不小心,还失足跌进了一个水坑,之后泥巴干掉像面粉一样黏在他身上。几乎整个逃跑的夜晚,都很安静,只是到了下半夜,他一直听到低低的呜咽声。直到后来,他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
他不停地跑,有时跑得很慢,一两个小时才跑一点路;有时又跑得飞快,觉得自己全身血脉贲张。直到早上,当大地露出第一道曙光,他才躺下休息。这一带人烟稀少,要找地方睡觉并不困难,而跑了这么远,似乎也不用担心那群海寇会找过来了。
克斯默德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但他实在太累了,顾不得多想,躺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克斯默德感觉有毛毛暖暖的东西碰他的手,便惊醒了过来。那一刻他心中恐惧,令他一动也不敢动,吓得全身僵硬。过了好几秒,他才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羊呆在他的身边。而现在夜幕已经降临,这只羊大概是不敢在夜色中走动,想找个地方呆着,却正好来到了克斯默德身边,并把睡了一天的克斯默德给惊醒了。
这一带荒无人烟,草木茂盛,确实是放羊的好地方。
醒来后,克斯默德再次动身,往南前进,但他没有再跑,而是缓步行走。天越来越黑,而他又饥又渴,十分难受。他可以不吃面包,挨一两天饿,但是口渴实在让人害怕沮丧,无力抵抗。最后他满脑子除了幻想着的水,什么都没有。可是,哪里才有水呢?
正在他想着无论如何要弄来食物和水的时候,他差点撞上两个裹着罩衣在睡觉的牧羊人。他当时吓了一跳,幸好他及时停下脚步,又没有踩出多大声响,所以两个牧羊人什么也没察觉。
克斯默德蹑手蹑脚,缓缓退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月光下有一个盖着的桶子和变暗的篝火灰烬。那里可能有食物!有食物的话,一定也有水!
那天晚上,克斯默德呆在了那个地方,没有远走,他看着那两个牧羊人直到破晓。不过,他离得够远,不会被轻易发现。但又不会太远,这样牧羊人早上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能立刻冲过去。
那两个牧羊人晚上应该固定在那里扎营,因为他们把一堆东西包括那个木桶都留了下来。他们也许很快就回来了,但克斯默德决定这个险非冒不可。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他顶多再撑几个小时,便要倒下。他非常清楚,没水没食物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木桶里还剩着汤,另外他又在一个亚麻袋里找到了几块面包。他只拿走一块面包,并把那块面包掰成两半,将一半藏到身上,另一半则立刻吃了起来。他一边吃面包,一边用一个勺子从木桶中舀汤喝。狼吞虎咽般吃饱喝足以后,他便盖上了那个桶盖,然后继续动身前行。临走时,他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两个不在场的牧羊人说了一声感谢。
克斯默德走了不远,越过一个低矮的山坡,立刻就看到山坡另一面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他不陌生,正是昨晚他所乘骑过的那匹马——白色的马身,黑色的马鬃和马尾,还有它身上被人涂上的那几块黑斑,让克斯默德印象深刻,当然第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那匹马正在低头吃草,对远处山坡上的克斯默德毫无察觉。克斯默德从远处慢慢地绕到它的身后,然后悄悄地向它靠近,在那匹马察觉到他的到来时,克斯默德已经一把抓住了它头上的缰绳。
那匹马长嘶了一声,撒腿要跑,却被克斯默德用力拉扯住了。
“是你害得我被那群家伙发现,我才会像现在这么倒霉的!你至少要给我点补偿吧,伙计!”克斯默德苦笑着对那匹马说道,他当然不能让这匹马这么容易地从他手上逃走。
那匹马拖拽了一会儿,发现不能逃脱克斯默德的掌握,于是渐渐地没有再反抗,认命般地变得老实了下来。
“你可真能跑啊!我如果能有你这么能跑就好了,大概早就到萨哥斯了!”克斯默德笑着对这匹马调侃道,他猜想这匹本来朝北绝尘而去的马,定然是又受到了什么惊吓,立刻又折返方向,往南跑去,才会在这里被他遇上。
“我们可真有缘呐!也许命中注定你就是要成为我的马!我的第一匹马!你可逃不了!”克斯默德用闪烁着激动光芒的双眼看向这匹马,并缓缓地伸出左手,向马头**而去。那匹马没有作出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