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又何必放弃,犯罪又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升级或消失,正义和邪恶就像是光和影,永远是相互依存的。你说我的地下世界是完全不必要存在的,为什么?消灭了这股邪恶势力,难道犯罪就永远不存在了吗?指望以暴制暴是不可能的,托尼,我们也不可能让犯罪从人类之间消失。犯罪的根本是出于利益需要,就算是在动物之间,两个群落也会因为食物、饮水、交-配权和地盘而发动战争,没有大脑的植物相互之间也会争夺养分和水份,人类只不过是拥有一颗比这个星球上的其它生物更加复杂的头脑而已,所以争夺利益的方式也显得更加复杂,因此被人定义为犯罪。假如让植物拥有人类的智慧,它们也会给彼此之间的行为加上犯罪的定义的。”

“但你不能忽视人类社会发展出的文明和道德准则……”

“——托尼,我们进化出了智慧的头脑,孕育出了人类文明,拥有着道德准则,并不代表我们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就会改变什么。”莫里亚蒂的手指悄悄扣住了托尼的手,若无其事地道,“道德和法律尽可能地保障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但它们的立足根本还是利益。人类是不可能实现平等的,利益的争夺也是永远不可能避免的。动物之间的相互杀戮算不算是犯罪?人类只是比动物争夺利益的手段和目的都更复杂而已。就算是像你描述中的那种光明世界可能实现,犯罪永远能够被及时打压,所有人都按照既定的规则去生活,约束自己的yù_wàng,安分地守着自己的那一份利益……那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人类社会的进步全凭利益的驱使。就算是人工智能,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对己方更有利的选择。或许在宇宙间还存在着比人类更加古老的文明,但他们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托尼长长地出了口气。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月亮在渐渐升起。他轻声道:“你说得对。但你还是在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放弃这个身份?”

“我没想过,也不会这么做。”莫里亚蒂道,“我没有理由放弃,托尼,这是个因果关系。既然追寻利益是本能,犯罪就一定会产生,继而会孳生混乱,出现利益集团,利益集团必将有其首领,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必将相互倾轧……最后掌握胜局裁定规则的人只能有一个,而这个人又必须足够的冷静理智,不会出什么昏招,也没什么兴趣搅乱社会……除了我,谁还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我们和那些表面光鲜的企业家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习惯选择在明面上做好人,一个则习惯选择在其他时候做好人一样。咨询罪犯也只不过是个职业而已,你花的是我凭借自己的劳动和智慧挣来的钱……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他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就把我当成拿破仑集团的ceo好了。”

托尼又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只是……忽然有点软弱。英雄也有软弱的时候,是吧?”

“但你不是英雄,你只是托尼·斯塔克。”莫里亚蒂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心里出现了杀掉我的念头,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鞋子。”

“这笑话真烂。”托尼耸了耸肩,“我觉得有点冷……要回去吗?”

莫里亚蒂拉着他站了起来:“回去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跨过那道架在小巷上空的铁皮时,托尼道,“假如有一亿美金和十万人的生命摆在你的面前,你是选择生产军火得到一亿美金呢,还是为了那十万人的生命而放弃钱财呢?”

“我对这种题目不感兴趣。”莫里亚蒂说道,瞥了托尼一眼,“你不用再拿这种问题试探我可能性的同情心了,我不会在乎那十万人的生命。”

“嗯哼?……我只是想说,我本来以为我会选择那十万人的生命,但我发现我好像更乐意生产出那批军火,然后干掉那个敢让我做出选择的人。”托尼喃喃着,有些出神,“……我的判断力好像又回来了。”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莫里亚蒂花了好长时间才发觉是哪里不对。他险些忘了自己天生就不是正常人,正像是天生的瞎子无法理解后天失明的人对光线颜色的怀念和遗憾、天生的聋子不能明白声音对人类有多必要一样,他天生就不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什么残缺的地方,又怎么会为成为正常人而产生渴望呢?他有时候的确会伪装成正常人,表现出正常人的情感,但那只是出于需要,而不是必要……所以,托尼对他的那种发自灵魂的吸引力,到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事实上不难推测。

莫里亚蒂可以在思维里为自己制作一个安全屋,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托尼也可以去封锁他过去的记忆,但他同样也无法控制他的潜意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噩梦和心理问题是由什么引起的,他有一个独立而成熟的人格,不会因为对一个陌生人短时间内萌生出的好感而发生改变。第一天晚上的风平浪静足以让莫里亚蒂怀疑引起他噩梦问题的是那些环绕在心脏周围的小小红色晶体,托尼说它们在虫洞里变异之前曾是弹片……但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使金属在血肉中变成结晶?如果这点能够找得到科学理论支撑,为什么只要他把手放在托尼的心口,托尼的噩梦就会立即平静下来?

——是那些晶体影响了托尼和他的情绪,对他产生了吸引,让他感受到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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