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掉伪装的陆峥,回头望了眼背后云遮雾绕的傲云山。
半遮半掩的高山,直穿云海,捅破天,殊异依旧,祥和不复。山中偶有飞兽鸟禽扑腾翅膀惊慌逃窜,猛烈撞击的巨响、灵武真气对轰的异象,波澜起伏。
蓝不悔的修为也不过是比他高了四星,猛然对上早就踏入圣阶的闵云,总归勉强,说不得便会丧了性命。
言夫人看出陆峥神情中的担忧,不由嗤笑一声,掩嘴道:“小子,你是在担忧少门主?得了吧,少门主魔功盖世,头脑清晰,手腕高超,绝不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计量的。与其担忧少门主,还不如担忧你自己。说不得你什么时候便会因为失血过多两眼一翻嗝屁了。”
言夫人没说的是,蓝不悔有她自己的保命绝招,只是代价惨重罢了。
陆峥:“……”
看在言夫人也算是出手帮了自己一把的份上,陆峥并未动气,只是再举步,头晕眼花,身形踉跄不稳,才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血便流了满地,狂吞丹药也无法。
正在这时,一只手臂从背后慢慢伸来。
“谁?!”
陆峥来不及躲闪,言夫人大喝一声,却抱臂旁观。
但,预想中的某人被捏爆头的场面并未出现。
看清来人是谁,言夫人失望地咬唇。
陆峥凭着仅存的意志回头,便见茫茫天地中,伊人撑伞,手臂微移,一下就揽住了自己的腰。
“这姿势有点逆啊。”
心内吐槽,却狂喜,陆峥不由露出个笑容来,笑容牵动伤口,咳嗽连连。
“蚁裳?你怎会在此?”陆峥脑袋发晕,视线有点模糊,却不忍移开眼。
来人正是分别许久的独孤蚁裳。
“我收到蓝不悔的书信。”
独孤蚁裳上下打量了陆峥一眼,微微蹙眉,旋即便摸出一个小玉瓶,拔开木塞便将其中液体悉数倒进了陆峥嘴中。
自下而上仰望伊人容颜,又被伊人揽腰喂药,陆峥的双耳可疑地泛起红晕。
液体入喉,清爽冰凉,受伤的肺腑悉数安静下来,外伤也在逐渐恢复中。独孤蚁裳又摸出几个不同颜色的玉瓶来,陆峥接连吞服数颗丹丸,方才恢复一些力气,当下便执着地站直了身,不好意思又依依不舍地用左手将独孤蚁裳揽在自己腰上的葇胰拉了下来。
独孤蚁裳表情有些茫然,看了看自己的纤纤玉指,又看了看陆峥那走三步摇三晃的可怜模样,当下漫步走了过来,两手搀扶陆峥未受伤的胳膊。
陆峥受宠若惊,再不拒绝。
两人虽是修者,此刻却好似忘了,只用脚走。
言夫人在旁看得牙酸,不忍直视。
要说这两人没什么,打死她也不信。而像陆峥这般一见了魔窟大小姐便走不动路的货色,早晚得弃明投暗、堕落魔道。
“你好生养伤,暂时别死了。”
眼不见为净,说完这句,言夫人便告辞复命去了。
没了言夫人,陆峥全身放松,走得更加缓慢。
独孤蚁裳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没说话。只是一个正道掌门,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总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尚未感谢蚁裳再次出手相救。”
“不用客气。”
“其实……”陆峥张嘴,有些犹豫,不知应当如何说。
独孤蚁裳眨了眨眼,长长的羽睫那么一扫,便像是扫进了陆峥的心里。
陆峥心中一痒,再不迟疑,停步道:“其实小土包并不是我亲生的。”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生的。”
陆峥脸微红,没有听出独孤蚁裳话语中的调侃,拳头一握,伤口再次崩开,心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若是可以,我是想和蚁裳你一道生孩子的。”
独孤蚁裳:“……”
久久未得独孤蚁裳的回应,陆峥心生忐忑,但心里的话到底是说了出来,虽然说得并不完美。
可心上人迟迟未作回应,到底是几个意思?是根本没听懂,还是根本没那意思?还是觉得自己太唐突?无论是哪个意思,对陆峥来说,都有些会心一击。
心中越想越苦逼,连带身上再次崩裂的伤口与纷飞的鲜血,陆峥整个人既失落又狼狈。
难得见他这般模样,独孤蚁裳不禁失笑,见陆峥不自觉抬步便走,不由伸手将人捉住。
陆峥生无可恋地回头,已是做好了被独孤蚁裳抓住就打的准备,却见独孤蚁裳微背转身,耳尖有些发红,低声道:“你这话太突然,我尚没来得及做准备。”
准备什么,陆峥不懂,却晓得独孤蚁裳并未因为自己的唐突表白而动怒。
可怜二十几年都没遇上一个心上人的陆峥,当下只能怔愣站着,不晓得进一步说些讨喜的话,便更不可能追问独孤蚁裳其他。
“呆子。”独孤蚁裳心中暗骂一声。
往昔,都是旁人说自己呆,如今她倒遇着一个比自己更呆的了。
长呼一口气,独孤蚁裳拿出魔窟大小姐的气势,再抬眼,恢复清冷表情,回神给了陆峥肩膀一巴掌,道:“此处距离傲云山尚且不算远,先回峥嵘峰再作计较。”
好巧不巧,独孤蚁裳拍中的正是陆峥废掉的右肩。
“嘶!”
陆峥当即痛得龇牙,却不敢反抗,任由独孤蚁裳倒提着衣领,往峥嵘峰方向飞去。
不远处树巅之上,去而复返的言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良久吐出一句:“他俩这是好上了?”
“呵。”
拼死拼活脱掉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