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却并不欢畅,而是带着点无奈、带着点遗憾也带着点自嘲的怪笑。
他的手离开了樊音的披风,微微侧过了身,目光仿佛要隐没在墨色般夜的尽头,叹息似的开口道:“你真的不知道郝连家族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说完,他又直视着樊音的眼睛,像是要给她点启发、给她点力量似的紧紧看着她:“郝连家想要从政,郝连泰破例进入政府就是兆头,但他们又不想被太空军团压制一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太空军团失去公信力,归于联邦政府治下。”
樊音在云饮的注视下大点起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让太空军团失去公信力,一次败仗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戳中民众最敏锐的神经,当然就是与支线时空暴徒勾结。”
“可是我······”樊音忍不住开口打断云饮的话。
“可是你声望、地位都很低,就算你勾结了支线时空,也不足以让太空军团失去公信力,嗯?”云饮顺着樊音的话接了下去。
樊音只得又点了点头,表示愿洗耳恭听下文。
“一方面,是我刚才说的,郝连景很敏锐的察觉到你的不一般,猜测在危机的情况下,太空军团会尽全力保你,而郝连家族听取了他的建议,那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民众被挑起来的愤怒,趁机将脏水泼到太空军团身上。”
“至于另一方面嘛”云饮故意拖长了音,让这空档被对面光幕传来的晚间新闻结束音乐声填补,就在樊音的注意力差点被对面悦耳的音乐声吸引过去时,云饮清澈的声线又响了起来:“你得自己想,你很聪明,一定会想的到,嗯?”
樊音有些紧张的神经刚随着音乐放松下来,甫一听到这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得有些呆呆的看着云饮,脑子一片放空。
云饮却没有再开口,对面的光幕好像越来越亮了,逆光而立的云饮让人看不清表情,任樊音如何偷眼观察,还是不能辨出他的喜怒,算了,反正他也是一张万年不变脸。
就在这时,光影的一点细微变化让她看清楚了他浅棕色的眼睛,云绯的眼睛也是浅棕色的,可毕竟不是真的兄妹,和他的一点也不像。
樊音这样想着,突然身躯一震,她猛地想起来上次云绯他们来‘劫囚’,当时云绯就是用她那双温柔的浅棕色眼睛看着自己,说“开始的时候,云饮哥本来打算和联邦政府各退一步,保持军政分离的前提下,让太空军团隶属联邦,但之后······”
是了,那时听到云绯那样说,她还非常震惊来着,她不敢想云饮是为了她才决定让步的,而且是那般屈辱的让步。
可,如果不是为她,那是为了什么呢?何况刚才云饮还故意让她自己想另一方面······
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那个最接近答案的答案反而让樊音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樊音啊,樊音,你还真是勇敢的放飞自我啊!”樊音在心里揶揄嘲笑着代表‘理性分析’的自我。
她想,尽管她没真正见识过联邦贵族的生活,但通过与云绯的交流,还是多多少少能够窥探到一些,别说她没受过贵族教育,就是真的有突击培训,她自问也受不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且不提那些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行为举止规范,就是女主人需要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治下有方的雷厉风行和危机公关的处理能力,还有盘根错节、庞大繁杂的家族成员间的关系,都不是她能处理的好的。
樊音自问如果突然让她出任一个几百人公司的cpo兼cfo,手下的人都一定会‘揭竿而反’,更何况是把她直接扔到那样千头万绪、万丈深渊般芜杂的环境中去,她一定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云饮是云家嫡系的独子,也是长子,以后肯定也会是云家的族长,他将来要娶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应该更清楚,他那样的家庭教育,注定他绝不会是一个任性冲动的人。
想到这,樊音反而松了一口气,云饮的冷静自持是有目共睹的,他就算脑子进水也能想得到她和他未来老婆之间不匹配度有多高,就凭这点,樊音想,这一切应该都是她自己多想了。
努力忽略掉心里有些窒息的阻滞感,站在楼顶边沿迎着夜风深呼吸了几口气,夜渐浓了,冷空气灌进肺叶竟也有一种粗粝的刺痛感,但这反而让樊音觉得痛快了一些。
就在樊音思绪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本来一直站在几米开外和云绯腻歪的千羽突然一脸凝重的走过来,脚步声逐渐靠近,云饮头也没回的开口:“你也发现了。”
“发······”樊音的‘发现什么’还没说完,就听到千羽接过云饮的话音:“是,那些民用飞行器聚集的太有规律了些,而且,在这种恐怖袭击时有发生的非常时期,民众应该更小心些才对。”
樊音这才意识到云饮这话是对着千羽说的,只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打算在一旁竖起耳朵当隐身人。
“你觉得那些民用飞行器是‘那些生物’的?”
“那些生物”是民众在非正式的私下场合对支线时空暴徒的称呼,樊音倒是第一次听云饮这样称呼。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云饮听了千羽的反问,勾起了一个晦暗不明的浅笑:“那些生物如果这么蠢,早在他们一周前混入联邦时就会被一网打尽了——你最近也听到了那个传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