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初梦——有喜事呢!”瘦婢女提着裤摆狂奔而来,笑逐颜开。
初梦只淡淡地在灶房内涤着果蔬,历尽变故,沧海桑田,已再无事在她心中称得上是喜事,便问:“喜从何来呢?”
“扶瑄公子把初梦姑娘要过去了!”
灶房里顿时炸开锅了,婢女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问着巨细。瘦婢女喘了喘气又补充道:“扶瑄公子把初梦姑娘调去他那屋服侍了,顶桃枝的位置。”
“喂……你们可小声着点,当心叫桃枝听到。”
“桃枝呢,那早知晓了!”瘦婢女特地将嗓门调高,脸色尽是得意之色,仿若她自己被扶瑄公子点中似的,又似故意嚷给外头听似的,道,“我说什么来着,好人必是有好报,今日我们这灶房也走出去个贴身婢女了,可不似某些人,本来好好的贴身婢女不当,偏要来挑事构陷,最后害了谁呢?”瘦婢女将“谁呢”二字声调拉得响亮而高,众人听闻有些心惊,怕少时桃枝一把斧子又夺门而入了。
过了片刻,门前确而来了一人,倒不是桃枝,而是张炳。
婢女们赶忙上前来问好听令,而张炳却一改平日总管事的肃然,和缓道:“我只是来传个令,扶瑄公子屋苑的偏房已收拾出来了,公子叫姑娘整理些贴身用的便可搬过去了,可带可不带的便不必带了,在那屋安置妥了可以再去采办新的。”
“谢公子,谢张炳叔。”初梦欠身行礼时仍心觉这令如梦境似的不真切,放勋那晚做得那般出格,竟歪打正着实现了她先前的意图了。
初梦回了通铺房,轻掩上门,将外头的嘈杂人声和氤氲油烟关在外头,彼时婢女们都在外头制备着午膳,生活忙碌如旧,惟她一人即将踏上新程。
初梦想及此事,心涌万分愧疚,夙愿虽达成可近身扶瑄刺探情报,而她却并不欢欣,收拾包袱时也是无精打采的。放眼望去,房内也确无什么可收拾的,本就是暂时栖身之所,又是个小婢女,来去空空身无长物。她想着,便走近屋内墙角落灰的陈旧大木箱前,凝望了片刻。木箱里头装的是婢女们进府时随身带来的包袱,自入府以后,从前那些破烂玩意与这府内的供具比来一文不值,也便少有人再去启这箱子,久而久之上头便被屋内的人遗忘了。
初梦拨开虚扣着的铜锁,吃力地将沉重的木箱盖扛起,一阵清灰不负期待地腾空而起,无声地招摇着它坐落在此的年岁。初梦一眼便认得她的包袱,天蓝色方巾系成的兜袋,放置于层层叠叠破布烂麻的最上头,一卷字轴露出一点素白映衬墨黑伸展出包袱外,似盖着春秋薄褥浅眠的书生。
这卷桓皆前时赠与她的书作,初梦此刻展卷抚来,心中依然有着别样情愫,只觉得似这春日般暖融融的,连她自己对此也有些许惊讶,明明桓皆那晚饮醉后对她这般放肆嘲弄,但她竟毫不气愤。而此刻的眼帘中,映入的虽只遒劲有力的墨字,但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桓皆英武俊朗的两道浓眉,一挥节竿的血性男儿,挺身而出扫退歹人一片,救她于危难。初梦目光渐生迷离,似沉醉在无穷尽的往昔里,手中不自觉地将卷作稍稍搂紧,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初梦——初梦——午膳人手不够传,你搬去公子那屋前再来——”萃心扯着嗓门破门而入,初梦一惊,慌忙转身将字胡乱卷起藏于身后,萃心亦是见了初梦神色有些瞿然,又瞧了瞧她身后露出的小半截字卷,也未只她搞什么名堂,只换作商量着的怯怯语调将余下道了完全:“再来传一次膳。今日调令下得太突然,新来的婢女午后才可入府接承晚膳,午膳还是需劳烦你了。”
“本应是我分内事,待我收拾完这最后一点零散物件,即刻便来!”
片刻后,初梦便出发与维桢小姐那屋来的婢女一同去传菜了,而方才无意闯入的萃心仍在灶房看着火,却愈想愈发觉得不妥。无端端的,灶房通铺间里怎会出现一卷字轴呢?是哪个公子宾客赠与初梦的?倘若如此她又为何慌张呢?思来想去,萃心到底仍是忌惮着前时构陷初梦受的责罚,但又唯恐着那卷轴是贼赃,倘若真是贼赃,初梦明朝一掸衫袖走去扶瑄公子那屋再无对证,到时遭罪了还是她们灶房的这班小婢女。萃心想着,也未敢轻率道与旁人,只放下手中活,提着步子潜入通铺一探究竟。
萃心悄然推开一条缝,确认屋内无人便大着胆子进去了。兴许是知稍后便要来取,初梦天蓝色的布包正显眼地摆在通铺前头,萃心得来毫不费力,快手将绳结一解,只见里头有些女用的随身物件,小瓶小罐的瞧上去也并不值钱,另有些眉黛胭脂,是婢女们前时一同买的也不稀罕,只这字卷横陈当中额外醒目。萃心也没多思忖,直截将字卷展了开,歪头细端,却有大半篇幅的字认不全,以她之品只能依稀断言这字写得漂亮,而是否是府里之物却也不得而知。
“桓?皆?”萃心念着最底的落款,那字不算潦草恣肆,总算认得清,“这桓皆……又是何人呢?”
少时,初梦传完了膳回了灶房来,灶房里已然善后地差不多了,却见婢女们一个个眼圈红红的,柜架上明明已归置稳妥的盘碟却仍叫她们心不在焉拿来又擦拭,眼眸里既顾盼着她又回避着她。初梦道:“姐妹们,我知你们不舍得我走,可我又何尝舍得姐妹们呢。我入府的这些日子,时光虽不长,但那些纷纷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