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急,踏在地上,好似骤雨捶地,在空旷的竹林里显得响亮异常,一骑黑马转过掩映的竹林显露在二人面前,黑马体格彪壮,毛色油亮,浑身上下漆黑如夜,唯有额头中心一缕竖直的白毛,格外耀眼,宛如划破黑夜的照亮天际的闪电。马上一人独坐,看清来人,楚云汐警惕之心骤然松弛:原来是个女子。
骑在马上的少女身材纤巧,手执马缰,背脊挺得笔直,高傲无比,眼中寒光闪闪,如利刃刺来,与之对视凛然有不寒而栗之感。她身着宝蓝色的衣裙,脚踏一双深蓝色的长筒皮靴,皮靴上挂着一条银链,身前垂着两根齐腰长辫,腰插一双银刀。脑后披着一条蔚蓝色的丝巾,上插着一支翠羽,丝巾自后绕到前面戴在耳后。
楚云汐粗略观其穿着打扮,心中暗猜此女大概并非汉人。蜀地与河洛之地不同,自古就居住着大量非汉民族,众多民族混居已成常事,偶遇异族少女也属平常。她见这姑娘年纪不大,估计和自己相差不多。
那少女被歌声吸引至此,眼见一白一红两位少女夜露荒林,难免心生疑虑,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望向她们的眼光中亦不知觉的带出几分敌意。
林月沅被她一双寒冰似的眼睛瞪得心里发毛,不由得火起,冷着脸大叫道:“喂喂,瞪什么瞪,再瞪小心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林月沅吼声刚落,那女子双眼睥睨,纱巾之下,薄唇紧抿,“唰”的拔出腰间弯刀,居高临下的指着林月沅的鼻尖,默然不语,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向嚣张惯了的林月沅哪受得了这样的明目张胆的挑衅,她两眼一横,一只手已然摸到了腰间的软鞭。
林月沅与那蓝衣少女两下里僵持,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楚云汐暗暗叫苦,迫于形势,出手阻止。她先客气见礼,后朗声说道:“姑娘息怒,我这朋友脾气不好,刚刚失礼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蓝衣少女无动于衷,林月沅怒气更盛,抽出鞭子就要挥打,楚云汐手臂横栏,挡在二人中间,伸手挑开帷帽上的纱帘,露出脸来,对着蓝衣少女婉然一笑,接着低声道起歉来。
蓝衣少女凝眸注视,面前所力少女冰清玉质,清淡的眼眸好似天边一轮新月,投来淡淡的光亮,那丝丝光亮又化身根根细藤瞬间包裹住她的眼,她淡雅的笑靥仿佛纯净的涓涓流水,涤荡着她心中的愤懑与愁绪。
对方既已道歉,她也展示出了自己大度,回刀入鞘,扯动缰绳,转身离去。
林月沅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呸道:“蛮夷女子就是不懂礼数。”鞭子重新缠回腰间。回头对着楚云汐埋怨道,“你干嘛要跟她道歉,搞得我好像怕了她似得。”
楚云汐微微一笑道:“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动刀子。”
林月沅哼哼几声,显得很不服气。
夜色深深,虽是临近端午时节,在这清冷的竹林里,楚云汐还是能感受到一丝凉意,林月沅挨着楚云汐坐下,找了些干粮,递给楚云汐,楚云汐微微摇头道:“我吃不下冷食。”林月沅捏了捏硬邦邦的干粮,蹙眉不语。
楚云汐眼扫四围,撑地站起,道:“我们须先生火才是。”林月沅拍手笑道:“刚吟唱了《侠客行》,须添酒助兴才行,咱们带了两瓶酒,今晚就趁兴开一瓶,加热了,我们再去寻些野味,索性放开怀抱大吃一顿。”
楚云汐看着林月沅那兴奋的发红的小脸,不忍心夺了她的兴致,何况自己原也是个爱玩爱闹之人,只是由于近年来事世烦扰,苦难不断,那疯闹的天性竟也被收了十之八分,变得越发沉静小心,患得患失。难得今日有好友相伴,有清风明月相陪,在此良辰美景,若能暂忘烦忧,何乐而不为,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被高兴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居然忘了,这一个月来雨势不断,直到前天才刚刚放晴,这竹林被繁枝遮蔽,难以照到日光,四周散落的竹枝皆是湿漉漉的,用火折子哪里燃的着。两人忙的满头大汗,一撮小火苗晃晃悠悠的左躲右闪,活像个快断气的病人半死不活的。
林月沅好一阵气堵,大喇喇的往地上一坐,边揩着额头上的汗水边低声咒骂。
楚云汐拍拍林月沅的肩安慰道:“没关系,我到别处寻寻,那旷远处或许有干枯的树枝。”
林月沅道:“你一个人安全吗,需要我陪你去吗?”
楚云汐笑道:“我一个人成的,我们要是都走了谁看包袱啊,没关系的。”
楚云汐走了几步只听后面林月沅的声音清楚的传来“云汐,要是碰到那个讨厌的女子,你只管大声叫,我来对付她。”
没听到回应,只有白纱上下点动,林月沅知道楚云汐已经点头了然,放下心来,准备养精蓄锐,继续和小火苗抗争下去。
楚云汐信步而寻的同时,心中默记来时的路途。走了良久,地势越拔越高,怀中的枯树枝跟着越来越多。抬头望去,路途尽头却是高耸的悬崖断壁。楚云汐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树枝,此刻转回也算满载而归。忽的狂风肆虐卷过断崖,楚云汐怀抱树枝站立不稳,头颅低垂,身子前倾,在与暴风拉扯之时,本就送了的帽带被彻底的撕开,被风掀卷劫持,飘然远逝,落入断崖之下。
楚云汐久久不归,林月沅隐隐不安,坐在火堆前,手执树枝焦躁的拨弄着地上的泥土,耳畔有马蹄传来,她心中挂念楚云汐,懒得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