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沅百思不其解,难道李昙有什么魔力能让胸无点墨的李悯瞬间变得出口成章。
接下来的几日,每次李昙与李悯闲聊时,她都会隐身倾听观察。她发现每次两人单独聊天时,李悯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十分健谈,尤其是谈论诗识足以令这宫中她所知所有公主汗颜。可是每当她以考校功课的方式去干巴巴地吟诵那些文章时,她就会瞬间退化成连《千字文》都背不全的“蠢笨之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和思索,林月沅才恍然发现李悯的自卑的早已根深地固,且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外界给予的。过多的压力和刺激不但不会使她抗争,反倒会使她精神崩溃。但只要对方能够给于她鼓励和安慰,一旦她寻回信心潜藏在她灵魂深处的才华便会喷薄而出。紧张、压力和自卑像一层厚厚的壁垒包裹住了她的心,她并非懒散、并非愚笨,相反的她对文字天生有一种灵敏细致的感受和领悟,那些东西早已烙印在她的心里,只是被自己的精神负担给硬生生地阻隔了而已。
林月沅决定以另一种方式启迪她自卑的心。
晚饭过后,李悯垂头丧气地拿着书,跑到师凤阁去找林月沅完成今日的功课。但她却一反往常焦急的样子,等她坐定后,坐在她对面愣愣地盯了她许久,看的她心里发毛,慌张问道:“月沅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事惹你生气了?”
林月沅将手上书一合,垫在桌上,双手环抱,眉头紧蹙,不解问道:“阿悯,为什么每次你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啊?”
李悯觉得她今日语气非常奇怪,有些心虚地轻声道:“当然。”
林月沅继续追问:“那你都觉得你那些地方不如别人?”
李悯先是一愣,而后开始边思索边认真答道:“我出身低微啊,我的那些姐姐们经常拿我母亲胡姬的身份来嘲笑我。”
她的话真挚而心酸,林月沅安慰她道:“可你是公主啊,你出身再低微也比平民百姓和宫中侍女要高贵的多啊。”
李悯坦诚而无奈道:“但是没有人会拿我跟平民百姓和宫中侍女相比。与我比较的都是出身高贵的公主郡主们,以及官宦世家的贵女们。”
听到那些虚荣矫情的女子,林月沅就反感,她摆摆手,迟疑了一会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继续问道:“好了不说她们,只说,只说我,你觉得你也不如我?”
李悯双目放光,一脸崇拜地伸手数起她的优点:“那当然了。我不如你会武功,可以行侠仗义、闯荡江湖,我不如你字写得好看,不如你书读得多,不如你漂亮。”
林月沅惊讶地双目瞪得老大,她还头一次知道自己有如此多的优点呐,但细细想来,李悯对她的称赞好像也不算太过名副其实:“我倒不这么觉得。小侯爷就嫌弃我举止粗鲁哪。至于字呐,除了草书还能入眼,我的楷书可是被老师斥责为‘毫无章法,随性乱提’的。读书多,那要看种类,若论医学典籍,我自然比你读得多,若论诗词,那我肯定没你读的多啦。长相一事,我却从未放在心上,你说我长得比你漂亮,为什么?”
李悯冲口而出:“你皮肤白啊。”
林月沅噗嗤一笑道:“这算什么理由,你也白啊。”
李悯眼珠一转天真道:“你眼睛大。”
林月沅不屑地反驳道:“眼大无神。”
李悯挺了挺肩膀,不好意思道:“你站的直。”
林月沅揉了揉下巴,疑惑道:“站得直跟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啊。像棵树一样呆板就好看了。”
李悯被她驳地有些着急了,红着脸道:“古人都称美女为亭亭玉立呢。你……反正你就是漂亮。”
林月沅见她词穷,好笑道:“反正你就是觉得自己丑,在你眼中别人都是完人,只有你自己满身缺点喽。”
她忽然一笑,招手让李悯上前,她伸手摸摸了她的后脑,触手饱满,弧度优美。她神秘一笑,拖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上:“来,你摸我的后脑勺,仔细摸。”
李悯开始时迷惑不解,待右手触及她的后脑,不由得出声道了声“咦?”随后林月沅又将她的手盖在她自己的后脑上。她反复的揉着,发现了怪异之处。
林月沅毫不在意,以己身为例心细开导道:“发现了吧,我的左边脑袋比右边脑袋要瘪,那是我小时候枕枕头时,脑袋没扶正。所以长大后我的脑袋是歪的,只是头发多遮住了而已。而你的脑袋却很端正。你这不就比我强了。可见人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总有些缺陷,只是有些人明显有些人不明显,我从未曾在乎过那些所谓的外表美丑,你若以美丽之心观万物,则万物皆美,反之则万物皆丑。若脱去外壳直视人心则在我看来丑亦可为美,而美则亦可为丑。美丽微有不同不在于眼耳口鼻身,而在于性情:有人温柔,有人和顺,有人爽直,有人开朗,比如你就美在单纯善良,真诚热情。人的心胸应如海纳百川,不应将这些小节放在心上。既然在你眼中万物皆美,那你为何看不见自己之美呢?”
即便这些道理在此刻李悯无法全然接受,但那一股暖流却流进了她的心中,她落泪地频频摇头懊恼道:“不,月沅姐。我真的很糟糕我知道。”
林月沅温暖笑道:“我只知道你很努力。
李悯终于受不住,扑倒她怀中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