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想,再待阿宝成年,那时候,再多请几个人来见证阿宝的弱冠礼。
——如若那时,那孩子还是他的学生的话。
说来他尾随薛夫人,只是一时好奇,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薛夫人,会在背后如何叫嚣骂他?明明薛夫人就对自己非常不喜,只是那孩子……,是了,与其说是好奇薛夫人,不如说是好奇那孩子,会在薛夫人说出对自己不喜的话时,那孩子会怎么做?是跟着薛夫人说着对自己不喜的话?
他那时,是有些期待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
“娘亲,因为他是先生啊,他教我读书,我唤他先生,理应如此,先生博学广闻,能遇到先生是我的幸运,能在这些时日,从先生那里得些教导,我很开心。”
这世间之人,大多都是汲汲于自身的利益,相对于所得,世间之人更看重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有几人能够做到不求回报,感恩所得?而人心贪婪,若是得了其一,就想得其二,继而得其三。
那孩子明知自己未曾将他看成学生,明知自己的教导不过是闲来无事,却没有怨愤之言,也没有失落失望。
——“他教我读书,我唤他先生,理应如此。”
或许,是因为那还是一个被薛家养得极好的孩子?
合上榻上的书本,沈深看向外头的秋风吹起的打转的落叶,如今不过是教导了几日,那孩子就对他这般恭敬热忱,若是正式的收徒呢?那孩子回报于他的,会是什么呢?
那孩子那双闪亮亮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可会出现在看待薛夫人时的那种漂亮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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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园子里,薛春昭跪坐在田埂边上,跪坐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蒲草,蒲草上还有外公亲自铺上的貂毛毯子。
薛春昭摸摸貂毛毯子,一样软和和的。
“……所以,今天文渊先生点了火炕了?”薛大看着薛春昭,慈爱的问着话,本想在木屋里说话,但木屋里头这会儿正在烧炕,烧炕的味道不好闻,还好,虽是入秋,风也不算很大,阿宝儿坐这儿也不会被风吹。
“嗯。先生对我很好。”薛春昭弯着嘴角说着。
“他姓沈,号文渊……”薛大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听闻庆国的那个天一阁的阁主好像也是号文渊?嗯……这个不太确定,庆国的皇宫好进,可是天一阁啊,沈家的天一阁,而非庆国的天一阁,那个地方,至今没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也就老二和庆国的战神沈老二一起喝酒的时候,沈老二喝醉酒失言说了一句而已。
“先生不是凡人。”薛春昭轻声说着,“阿宝觉得,他来历不凡。”
薛大一听,倒是有了趣味,看向薛春昭认真说话的小脸,笑了起来,“阿宝说说,你怎么看?”
“先生博学多识,来历不凡,虽然素冠简衣,可是气度礼仪,都非普通人可比。”薛春昭一脸严肃的说着,“先生身边只带了清风明月两个书童,那两人安静寡言,但我曾经看过清风有一次煮茶,煮茶的手法可与韩爷爷相比。”
——天下四国,茶道上,韩禹韩爷爷可是舜国的第一人。
“明月木讷,但有一次,我见他在林中扫落叶,让我想到了宋爷爷。”
宋林宋爷爷,舜国剑道上的大家。
薛大听着,脸色微微沉凝,他并没有怀疑和轻视阿宝所说的,虽然阿宝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他年幼早慧,宋林和韩禹都是薛府的至交,常来常往,阿宝见过他们两人。
“如此……这位文渊先生的来历,就委实不凡了。阿宝,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呢?”薛大看着薛春昭,柔声问着。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薛春昭歪了一下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薛大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茫然,“先生就是先生啊,不论他来此做什么,不论他的身份是什么,既然做了我的先生,我自当好好的尊敬于他,其他的,与我薛家无关之事,自然不该理会。”
薛大看着薛春昭小脸蛋绷得紧紧的严肃,说得话……还非常有理,薛大忍不住又笑了,抬手摸摸薛春昭的头,既有些欣慰又有些骄傲,“阿宝说得对,既然那位先生不愿暴露身份,我们也假装不知,只是,阿宝啊,那位先生的身份若是不凡的话,我们也不要太过亲近,你这几日就暂且不要去叨扰那位先生了。”
薛春昭乖乖点头应下。这两日要转凉了,他也不敢跑出去了,就怕着凉会发寒症了,他上辈子一到转季,总是会爆发一两次寒症,而颠沛流离之中,他哪能保养?寒症爆发得更是凶猛,每每都要累得暖暖为自己担忧哭泣。
这辈子如今有一个还算安稳的环境,他只希望不要爆发寒症了,免得外公娘亲,暖暖为自己担心。
“阿宝……那位文渊先生如此看来,也不是真正的教导于你,你可生气?”薛大问着,目光慈爱,阿宝心善,可也莫要过于软弱才是。
薛春昭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娘亲外公都疼爱他,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都给自己,特别是自己眼下的这体弱多病的,可是,凡事总要讲个是非对错啊。
“外公,阿宝不生气。先生这几日教我的也是真的东西啊,况且,外公,自家人才能任性,外人面前,他教我是情分,不教我也是本分。我应感激先生才是,怎能怨愤生气呢?”薛春昭认真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薛大笑了起来,拍拍薛春昭的肩膀,“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