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心里自得地想着:他可是永远都不会有清醒的一天了。面上却为难地看着老太太道:“这事情还得老太太拿个主意,媳妇却是不敢轻易答应什么的。”
老太太眼泪纵横,沉痛万分地望着宝珠道:“你既有这份心,哪有不成全你的道理。你能这样爱护兄弟,很好。”
就这样,景渊顺顺当当地从香草院搬到了清凉院。
冯老太太候着众人都退出去,才从床上翻身起来,对二太太道:“好了,如今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从此后咱们就好好地过日子吧。”
二太太破涕变做笑,连眼睛里都带着自在欢喜:“都是老太太算无遗策,否则哪有这么顺利?”
冯老太太道:“说算无遗策却有些过了,本来这件事情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同咱们一毫关系也扯不上,却没想到素锦那丫头,平日看着还好,这一回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二太太也皱眉道:“她做事是太毛躁了些,不过那一闹,倒是让事情看上去更加自然了一些,也没有什么马脚。”
老太太道:“这是因为没有什么厉害的对手,如果对手心思细密一些,她的那点布置怎么可能不露马脚。她以为借刀杀人万无一失,却没有想过,她在借刀的时候,那把刀就是他的马脚。”
二太太道:“她到底年纪小,还要咱们慢慢地教才是。”
老太太笑着道:“这话说得不差。如今也算是太平无事,你没事就多去同她说道说道,免得将来有个行差踏错,咱们武乡候府的女孩儿将来要走的路可都不是一般的路,智计见识都要远超众人才好,否则自己还没有怎么样呢,就让别人给扳倒了,算什么事呢?”
二太太自然知道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一点上她与老太太的想法不同,但她一向柔顺惯了,并不便于同老太太直言自己的想法,只是有些闪避地道:“素锦如今还小呢,那些事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冯老太太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出二太太的敷衍塞责,不由冷笑着道:“她如今已经十三岁,哪里还小?将来的婚姻大事现在就要打算起来了。她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要心里有数才是。”
二太太被逼得没法,只得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意图:“依媳妇的小见识,咱们侯府也已经算是荣耀已极,倒并不需要再靠女孩笼络人心,将来只要素锦找一个自己合心合意的嫁了,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攀龙附凤,让女孩在高门大院里受尽委屈……”
二太太的话尚未说完,冯老太君就已经厉声道:“住口!”
二太太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冯老太太道:“你以为她找一个低门小户的人家嫁掉就能保证一辈子顺心顺意。这世间的男子无论贫贱富贵都是得陇望蜀,得新忘旧,三妻四妾都是常有之事。就算找一个小门小户的男子同二丫头婚配,让他永远仰承咱们侯府的鼻息,不敢在二丫头面前直起腰板,可他虽然面上不敢,心里难道就不想,何况那样卑微的男儿,你难道能看得上?就算你看得上,难道二丫头就能看得上?更有一种卑鄙龌蹉的读书人,穷困潦倒时便甜言蜜语地哄骗,待到飞黄腾达,便翻转面孔,全不顾昔日潦倒时结发的情义。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看着显赫,但是身边多少双虎狼似的眼睛盯着,退又退不得,那就只能把根子扎得牢牢的,才能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撼动。我劝你好好儿想想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对二丫头好?不要想岔了主意?”
二太太却不认同冯老太太的意见:“世间男儿并不一定都薄幸,倘若素锦能遇到一个好的,或许能够相扶相守的过一辈子,岂不比那些虚无的荣华富贵实实在在的多。”
老太太听到这话,却是冷笑得更甚:“我活了一辈子,也没有看见你说的那种好男儿!就算有那样的好男儿,你凭什么就认定咱们的三丫头就有那个运气一定能碰得上?我知道你心上是个什么意思。你无非是到如今还想着你那个小表哥,你不会到如今还认为当初要是嫁给了你那个小表哥会比嫁了我们侯府更好吧?”
“老太太!”二太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您说这样的话,叫儿媳怎么承受得起?儿媳能够嫁到侯府是儿媳一辈子的福气!儿媳怎么会有那样荒唐的想法?!”
冯老太太道:“你若果真是这个想法,那是你的福气。当初我若是知道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断断不会容你进门!可是你既然进了我冯府的门,就应该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夫。”
二太太流泪道:“老太太,你说这样的话,是要逼媳妇去死吗?”
老太太这时候却轻轻笑了,甚至亲自去搀二太太:“瞧把你吓的,我就是这么一说。咱们婆媳两个还有什么不能够说的?我正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所以说话才不会顾忌。不过我说的那些话却也都是好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二太太恭敬地答了一声“是。”又擦了擦眼泪。
老太太又道:“夫妻恩爱白发齐眉那些东西听着固然动人,可那些都是骗少不更事青春少艾的年轻人的甜言蜜语,活到我这把岁数,还有什么没看过?有一句话叫什么?情深不寿。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并不是说因为情深而不寿,反是不寿才成全了情深。一段感情一时的轰轰烈烈何其容易,可想一辈子轰轰烈烈,那是在做梦!”
冯老太太的这一番话可谓金石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