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她缓缓地道。
宝珠看着她并不说话。
老太太道:“你来看我,难道就不想羞辱我几句吗?”
宝珠道:“你现在已经在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哈哈哈……”老太太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你报仇?你报的什么仇?你以为你们一家人很冤枉吗?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你们早就该死了!我有什么错?”
宝珠皱起眉头。
冯老太太却在不管不顾地道:“当年我嫁给冯元明,新婚之夜,他却撇下我,去看他的什么青梅竹马!原来他之所以娶我,不过是因为他需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我就是他供在家中的一朵花,高兴了就浇浇水。他心头所爱另有其人!我算什么!我生的第一个孩子死了,他却把意中人的孩子抱来给我养,占我孩子的位子。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是他们害死的!他们害死我的孩子,给他们的孩子腾地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忍着!终于,那个贱人死了,冯元明也死了,可是那个杂种坐在嫡子的位子上,使我的亲生子永无出头之日,我怎能容他!你们一家人都该死!你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我有什么错!是你——”她指着宝珠,“你好狠,你以为你报仇了吗?是你父亲先对不起的我,是你们一家对不起我!我有什么错!”
宝珠缓缓地站起来:“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话吗?我已经听完了。如果没有别的,我就走了!”说罢当真迈步。
冯老太太一愣,随即大喝道:“你站住!”
宝珠回过头来:“你还要说什么?”
冯老太太道:“你记住,你们一家都欠我的,不要说什么报仇,你不配!”
宝珠冷笑:“配不配,你说了不算!或许站在你的立场上,你说的都对,那又如何!难道你想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而心怀愧疚吗!不要做梦了!既然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愧疚,我为什么要有!难道只有你能够以恶制恶!别人做来,就是大奸大恶!对不住,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些善良,让你失望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雪亮,大牢昏暗的光线中,像莹莹闪烁的星光,虽然刹那鲜明,却终将要归于沉寂,慢慢地沉寂,不知要沉到什么样的黑暗中去。
她一字字吐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连千秋史书都分不清的事情,光凭着人的肉眼凡胎,岂能看清!”
她的话越来越厉,如同锋锐的刀锋,一寸寸地切割过去:“冯老太太,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这样的天真吗?”
说着说着,她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沉寂的大牢中回旋,阴森而可怖,好像鬼魅在轻声歌唱!
“你不是她!”冯老太太突然伸出手,指着宝珠,她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好像惊惶无措的孩童!
“不是她,不是她……”她一直在念着这一句话。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人在轻轻地叹息。
宝珠迈开步,毫无眷恋地离开大牢!
错了吗?错了又怎样?听到这样的真相,她的心中居然涌出的是这样的想法?
从前,她总是执着于对错因果,可是如今……已经不会了……
她知道,她正在慢慢地改变。
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都是一张白纸,慢慢地被染上色彩,那色彩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终将盖住所有的最初,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每一个人在改变的过程中或许都曾经试图向上伸出自己的手,可终归只是无力的挣扎罢了!那双手最终还是会放下去,没有救赎,能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于是心肠改换,不择手段,心灵的土壤一寸寸被烧为灰烬,分不清黑,也分不清白,最终刻在心上的,不过是这样几个字:顺者昌!逆者亡!没有道理可讲!因为在你试图同世界讲理的时候,世界还你以冷漠,所以终归你也将冷漠地面对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循环!谁能改变!这个循环无情地转动着,终将所有的美好都碾碎成粉末!
宝珠走出牢狱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不一会,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真的很冷……
她是单身出来,并没有带一个下人,此刻缓缓走在雨中的她,真的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问前路,何处是家?
当赵梦娘听到红香禀报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慌慌张张地下了楼来,就见宝珠正在一张桌前同几个客人在吃酒豁拳,大闹大笑,样子十分轻浮,同她往常行径大相径庭。
那些客人们看她模样生得绝尘,便对她动手动脚,大约将她当做了楼里的姑娘!
薛黛林和花彩云两个是识得宝珠的,知道她是赵大家的朋友,便在旁边帮衬着,想阻止那些客人的骚扰。但是又哪里能阻止得了。
宝珠自己来者不拒,同客人说说笑笑,甚是亲密的样子!
赵梦娘看过,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吩咐几个姑娘硬是把宝珠从混乱中拖拽出来,又让姑娘挡住那些试图阻止的客人,客人们都莫名其妙得很。
好容易将宝珠拖上楼去,安排在床榻上,宝珠却生气地道:“快拿酒来,我还要喝!”
显然她已经喝醉了。
赵梦娘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宝珠却突然伸出手,抱着她的胳膊呜呜大哭了起来,嘴里不清不楚地道:“我错了吗?我没错,我没错!”说着说着她竟然跳起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