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戴着一副墨镜,至始至终没人看到她的表情。从进入灵堂到对尸体鞠躬,再到走出追悼会现场……一直保持高冷的态度一言不发,越发像一个大姐头。
但是谁人能看得出,这妞儿心底的兴奋、解气、轻松,以及那种大仇得报般的解脱呢?
刚才站在魏云亭棺材前的时候,她甚至默默地问:魏老头儿,当初你把我爸、叶赫他们害死,甚至当时也想把我和紫竹一同害死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我会出现在你的葬礼上呢?
什么叫胜利?胜利就是眼睁睁看着你的对手躺在棺材里。
感触颇深。
所以她墨镜后的双眼,让人根本猜不到竟然是通红的。直到进入了车里面,只有赵玄机和紫竹在身边的时候,她才摘了墨镜用纸巾轻轻擦了擦。“我们总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但想不到报应竟然来得那么快。”
赵玄机:“那只是因为魏云亭的黑心事做得太多了,所有的报应都集中爆发了。”
当然赵玄机还记得,某位二货警花还信誓旦旦地要成为大德的报应。这妞儿干得不错,说到做到。
紫竹有点兴奋:“这就是个大的转折点了,从魏云亭的死开始,云水这圈子里的都明白了谁强谁弱!看到卢宪民从里面跑出来迎接的样子,还有桂延澍被自己大师兄责骂而一肚子窝囊气的样子,我就解气!”
陈琳回头看了看,赵五等人的车好几十辆,形成了一个极其震撼的车队。不过这些车就算规格再高、车牌再叼,却都只能安安分分地跟随在陈琳这辆车的后面。
这就是威仪。
就算当初陈泰雄活着的时候,天和泰也不曾这么风光无两。
陈琳点了点头,但却又不无忧虑:“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大德并未倒下啊。在灵堂里和韦世豪对视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这老家伙心中的一股怒气。哪怕明知道他隔着墨镜看不到我的眼神,但还是看得我有点怯怯的。”
老一代的枭雄,气场终究不凡。而且韦世豪不同于魏云亭,他本就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狠辣之辈。
这老家伙就算一时蜷缩屈服,但毕竟不会永远认孬。他就像是被咬了一口的野狼,会躲避、会蜷伏也会暂时逃离,但他会一直盯着对手,只要你有丝毫松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咬上来。
所以陈琳很担心,怎么应付韦世豪可能的反扑呢?
赵玄机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
……
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下个周三,赵玄机单独找了一个私房菜小店。人不多,非常僻静。
林靖中来了,拎着一瓶陈年的汾酒。他的酒量有限,但是喜欢少量多次地咂几口这种清香型的年份好酒。再说,喝自己带的酒显然更安全一些。
整个小套间里就他们两个,赵玄机也没客套,直接招呼老板上菜。而且菜品也很简单,两个小炒两个凉菜,外加一份酸汤。没有独份儿的,所以赵玄机能吃的林靖中也能吃。倒不是担心多余,自从韦世豪上次险些被毒死,整个大德的高层都会小心。
虽然林靖中认为,赵玄机不会这么傻儿吧唧地用这种低劣手段。真要是那样,不如直接一掌拍死他呢。
“喊你声靖中兄不为过吧,我可能小你两岁。”
林靖中没反对,但显然也不想这么近乎。师父尸骨未寒,他无法和敌对阵营的主将热情得起来。
“肯定你有不少的疑问,咱们边喝边说。”赵玄机主动打开林靖中的酒给两人都斟上,敬一杯说,“但我知道你心里头憋屈,前两个酒只喝,不说事儿。”
林靖中点了点头,前两个酒真的没说正事儿。而两杯酒下肚,酒入愁肠愁更愁,林靖中的抑郁之气显然有点上来了。
“怎么说呢,主要是两件事。”赵玄机说,“第一,我觉得冤冤相报没意思。现在或许你老丈人还准备对天和泰追打不休,但你、我、陈琳,我们之间似乎没直接仇怨。”
陈泰雄死了,魏云亭抵命了,两个老对手已经基本上扯平。假如下一辈儿的人能够止干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假如从感情上说,这种一命换一命就算扯平,显然很难让人心平气和地接受。
但是,咱们混的是社会的圈子,走的是江湖的规矩。任何争斗都有个风起风落,飘风不终朝,啥事儿都有完结的一天。
林靖中冷笑:“你以为我坐在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上,就能做得了大德的主了吗?承蒙你太瞧得起我了。”
很显然,只要韦世豪还在,林靖中就只是一个具体办事的,只不过职务比较高罢了。他和师父魏云亭毕竟不同,没那个资历,能力在未展现之前也未必能让别人彻底信服。
赵玄机笑了笑:“熬呗,咱们年轻人早晚有熬赢了的一天,喝一杯。”
林靖中喝了口闷酒,但却被赵玄机说中了痛处。
熬?熬到什么时候?虽然韦世豪年龄不小了,但身体康健春秋鼎盛。这老家伙的身体特别棒,而且懂得保养、坚持锻炼,到现在体格都不弱于年轻人。
哪怕他再坚持个二十多年,林靖中那时候只怕也已经五十岁了。或许会提前交权,也或许会逐渐放权,但只要韦世豪在一天,他就很难大展拳脚。
有人说出名趁早、富贵趁早,否则就算来了也没那么痛快。一想到这里,其实也挺消磨英雄气。
“其实我也明白你现在位置的尴尬,”赵玄机笑了笑说,“当然,在家里估计更郁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