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华峰,摇光老祖的洞府内。
君陵沉默地低头看向那一截皓如霜雪的纤细手腕,有一道颜色不浅的勒痕横亘其上,在周围凝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他方才在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的瞬间就撤了力道,现在只是虚虚地搭在叶双的腕上,指尖似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下光滑的肌肤。
真是奇怪……明明眼前的这个人举手投足就能毁天灭地,是此界之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身体却意外地脆弱,就连这么稍微用力一捏,都能在她的身子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少年如墨的黑眸中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
他的指尖悄悄移到叶双手腕上泛起青痕的地方,加了点力道细细擦拭过,看样子仿佛是要用手指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一般,低眉敛目,神情异常地专注。
但君陵的这个举动最后被证明是徒劳无功的,他非但没能把痕迹擦去,反而随着摩挲时间的加长,那抹青色越发加深,倒显出几分可怖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手腕的主人遭受过什么折磨人的酷刑呢。
君陵对这道痕迹亦是万分不满意,眼看着没法祛除了,他索性放弃做无用功,不自觉地紧蹙眉头,视线由那截皓腕移到了床上之人安宁的睡颜上。
记忆里,他似乎是第一次离摇光老祖这般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设防的模样。
放在往常,他根本没机会近老祖身,并不是说她有多么高高在上,以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因为等级过高所带来的修为上的压制。
这种压制很显然是无意识的,摇光老祖本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会有意无意地散发出化神期的威压,亦或者是她早就习惯了,总之他们这些修士能很直观地感受到绝对威压带来的冲击。
要不是摇光老祖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性情还算温和,面对小辈的时候会下意识收敛气势,估计整个玄一宗都找不出敢面对面跟她交谈的人。
这无关胆识,纯粹是遇到无法抗衡的危险时人类的自我保护本能。
君陵一直想着老祖这样也挺好的,尽管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也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她那样的高度,但是世上不止他一人怀着如此卑微又小心翼翼的念头来看待她。
天元大陆修真界,以现有的资源与条件,可能下一个万年都没办法再孕育出一个化神修士了。
所以,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修士,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她裙边,惧怕着又憧憬着。绝对的力量会带来绝对的权威,无人胆敢对她生出不轨之心,也就无人得以染指她。
君陵在无昼海上,伸手进漆黑的湖水中,握住了叶双的手将她拉出湖面时就禁不住在想,这么多年了,修真界总算迎来了这么一个人。
他记得初入宗门时,师尊无圣尊者就曾跟他坦言:“我领你进仙门,教你修仙之道,但你必须清楚,你这辈子也就是在修行路上蹉跎。这条路很长,你看不到尽头,也不可能会到达尽头,或许最后也只落得个镜花水月的幻梦,这样你也不会后悔吗?”
他当时很不解,天真地反问:“既然注定是一场空,为什么师尊,乃至宗门里的前辈们还是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呢?”
无圣尊者没有嘲笑他这童言稚语,猛灌了一大口酒,怅然若失道:“问得好!大约人就是存着点劣根性,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但是呢,若超出能力范围之外太远,这股yù_wàng反倒会逐渐消退……若果打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绝无可能得到,那便会远远退开来,只一味去仰望。”
“抛却了争抢之心,便不必承担失败后的苦痛。”他的师尊这样解释,“修真界啊……表面看似风光,可它已经在衰败了,化神化神,何止是天堑……那是虚妄!上古之后,元婴多如繁星,却无一人得以踏入那至高的境界,我年少时亦曾以为自己将会是打破这个僵局的开创者,可是直到进阶元婴,方知晓这一想法何等狂妄自大……”
面对着君陵更加疑惑的眼神,无圣尊者只是叹息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这么说你是不会明白的,等你哪天踏入元婴,可能就稍有感触了吧……不过说实话,如果修真界能出一位化神尊者……无论谁都好,至少证明给我等看,那虚无缥缈的通天之路,是切实存在的,我这一生的苦修,便不算白过了。”
那时候的君陵是真的无法理解师尊的话中深意。
亦不能明白元婴与化神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对修士而言是怎样深重的绝望。
但随着他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他似乎隐隐约约地明悟到了一丝。
明知前路无光,却还要飞蛾扑火,支撑着这些人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无法被验证为可行的念头。
因此,在叶双真正站在他面前的一刹那,君陵脑海里飞快闪过师尊怅然的话——“我这一生的苦修,便不算白过了”。
师尊他痛苦煎熬了那么多年都不曾等到的,他却幸运地等来了。
化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不是虚妄。
每次一想到这点,君陵都忍不住感叹自己的幸运。
芙溪那群人压根没意识到摇光老祖的存在是多么重要,他们只把她当作护身符,能想到的只是借摇光的威势来扩大玄一宗在修真界的统治权……简直鼠目寸光!
君陵一度对他们这种粗暴而短浅的做法感到怒不可遏,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并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这些人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