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里,烛火高燃,勾勒出印在薄纱帐上的娇小身影。
巫茵茵抱膝坐在帐内角落,瑟瑟发抖,双目惊慌。
两名彩衣婢女跪在帐前,一人高举托盘,里面,赫然是那只蚕丝香囊,另一人则手执明烛,恭声道:“奴婢奉王后令,请公主亲自举烛、焚毁此囊。”
几滴蜡油溢满而落,烛火腾地升起寸长,巫茵茵如看鬼魅般,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明烛已经燃去半截,这番僵持,已经一刻有余。
两名婢女依旧木头一般,纹丝不动的托着手中之物,重复着单调的命令。
巫后凤钗已除,只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挑帘而入。见此情景,她摆手命两人退至一侧,隔着纱帐,似怜似叹:“为了一个卑贱的质子,你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吗?”
巫茵茵缓缓抬起头,隐约间,只看到风南嘉青丝垂肩、素衣当风,绰约立于帐外。这样的装束,让她忆起了幼时那个骄傲不失美丽、会牵着她的手赏花点茶的母后,而不是现在这个整日疾言厉色、总拿那些冷冰冰的宫规来束缚她的母后。
不知从何时起,母后变了呢。
一时情动伤感,小公主仰首问:“母后是不是不要茵茵了?”
看着女儿眸中闪烁的晶莹泪光,巫后目中亦浮起水色:“你是母后身上掉下的肉,你痛,母后也痛,你笑,母后也笑。你是母后的命根子,母后怎会不要你?”
巫茵茵顿时泪流满面。
巫后轻轻掀开帐子,伸手拉过含山公主一截手臂,握在掌中抚着,凤目衔愁:“可如今,你怎能忍心,生生将母后逼上绝路?”
巫茵茵连连摇头,泣不成声:“儿臣只想和阿祜在一起,儿臣没想逼母后。”
巫后抬目,幽幽看着帐顶,面上浮起一抹惨然:“你父王厌弃母后已久,只是碍于风国的面子,和母后这么多年在后宫苦苦撑起的威势,才不敢擅言废后之事。你的王兄,虽居世子之位,却并不能得你父王的喜爱,动辄得咎,开府之后,更是被你父王搬出的一条国法,隔绝一切朝臣往来,稍有差池,便是废黜之危。如今,你一把火烧起来,倒是遂了你父王多年心愿,他正好可以拿这个由头,借机铲除我们母子三人。想来,倒也落得干干净净,来去无牵挂。”
巫后重新把视线落回帐中,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巫茵茵的脸颊,无限怜柔的问:“茵茵,得此结果,你高兴么?”
巫茵茵哭的更厉害,愈加用力的摇头。这些事,每一字,每一句,她都知道,可她就是不愿承认。她更不愿承认,爱上东方祜,真的会威胁到母后和王兄的地位,甚至是赌上他们一生的荣辱和命数。他们,本是她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巫后继续温柔的问:“子沂既然知道此事,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若选了东方祜,便是同时得罪风楚两国,巫国颜面扫地、威信全无,别说母后自身难保,就算母后依旧是巫国的王后,也无法护你们周全。这是一条死路,母后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走下去。”
巫茵茵哽咽着道:“王兄说,只要阿祜真心待我,他会帮我们的。”
“真心?”巫后目中泛起一丝恨意,转瞬即逝。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什么真心!”她扬眉,不屑的斥道。
巫茵茵默默垂下头,不敢再言。
巫后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收回贴在巫茵茵脸上的手,起身,亲自从那两名侍婢手中拿起烛台和香囊,逼至巫茵茵面前,道:“烧了这只香囊,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此时,巫后面上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漠然,仿佛方才的温存细语皆是云烟。巫茵茵悚然欲退,待贴上冰冷的墙角,才发现退匕首,横于雪白的颈间。
巫后大惊,险些扔掉手中烛台,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巫茵茵霍然起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决绝道:“母后,你若再逼,茵茵便死在这帐中。”
说罢,她手上用力,那薄刃立刻在颈间划出一抹血色。
巫后吓得失色,她踉跄退出纱帐,手中烛台香囊滚落一地。两名婢女欲要相扶,却被她喝退出殿。
她捂着心口,凤目泛血,扶案默立好久,才勉力平复下来,满是沉痛的凝望着帐中绰约少女身影,咬牙道:“好!好!东方祜若真能证明他的真心,母后便给他一个向死而生的机会。”
含山公主握着匕首的手颤了颤,犹难相信的问:“母后此话当真?”
巫后深深闭目,从身上撕下一角素衣,扔进帐内,冷冷道:“用你的血,给他写一封血书,让他亲自到章台宫,向我证明他的真心。”
含山公主警惕的盯着那片白衣,咬唇道:“他被羁押的威虎军,根本无法出来。”
巫后凤眼微挑,泛起一丝冷笑:“你只管写,传信之人,接应之人,我自有安排。”
次日,巫王宫外,鸣冤鼓响。
鸣冤鼓乃第一代巫王所设,百姓有冤情者,皆可击鼓鸣冤,于君前辩解。
为保证所奏冤情的真实可信,击鸣冤鼓者,须先受百杖,滚三丈钉板,才可击鼓、进入宫门。
很多人尚未击鼓,便死于杖下,就是有咬牙挨下杖子的,也很难滚过钉板。因而,自鸣冤鼓设置以来,只有三人走进了宫门,其中一人,未及入殿面君,便气绝身亡。自从,更鲜少击鼓鸣冤者。
晨曦初起,朝阳在宫门外洒下赤色光芒。
当那绿裙少女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