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降,晏婴便携旨到了世子府,宣示神女枝置于世子府之事。
九辰平静的接过王旨,请晏婴喝了碗茶,才十分客气的送这位内廷总管出门。
晏婴心里不踏实,走到门口时,忽然紧紧握了握九辰手臂。
他嘴唇动了动,许多话积在心底,竟不知该说什么。
九辰抽出手臂,半推半赶的将他请出府门。
晏婴又走了几步,心念动处,蓦然回头,道:“殿下不要怨恨王上。”
说时,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沉沉的悲凉。
原来,卑微如他,在心底深处,竟也会对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君生出一丝僭越的失望。
“晏公多虑了。我们之间,谈不上这些。”
九辰不温不冷的说完,便闭上府门,转身而去。
阿鸾坐在阁中,感叹:“这个西陵韶华的心肠,果然歹毒,竟想出如此毒计。日后,我若想盗枝,还得先过小哥哥你这关啊。”
九辰冷冷瞥她一眼:“以后,不要再打神女枝的主意。”
端药进来的孟梁听了阿鸾的话,几乎捶足顿胸道:“小姑奶奶,你要是真感念我们殿下,就赶紧离开吧!这儿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添乱了!”
阿鸾摇着手指:“老伯伯,你难道看不到,小哥哥他满脸都写着不愿自己的妹妹嫁给西陵韶华那个混蛋。我偷神女枝,本来就是在帮他,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帮他的。”
九辰实在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道:“你的身份,我可以不感兴趣,但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茵茵的婚事。既然你已无大碍,请离开。”
阿鸾嘻嘻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来,我是打算离开的,可神女枝就要被挪到这里了,我决定不离开了。”
“神女枝不过是神女树上的一枝散木,如果为财,你何不直接潜入西楚盗取整棵神树?如果为了阻止巫楚联姻,纵使你盗取了此枝,也会有一树神枝做补。”
“小哥哥,既然神木不缺,楚人又何必设上重重护卫守护?”
九辰一怔:“你这是何意?”
阿鸾双眸一黯,道:“神女树,很多年前就枯死了。曾经灵气环绕的巫山,也只剩下衰草连天,遍地荒木,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会唱歌的鸟儿和会做饭的猴子了。”
楚之巫山,因为凤神的缘故,一直是九州传说中的世外仙境。而传言中枝枝交错,荫蔽整个巫山的神女树,更是生命衍息不止的象征。正因如此,当今楚王才以衍为名,昭示自己称霸九州的壮志雄心。
一旁的孟梁乍闻此言,都惊得合不拢嘴。
九辰疑道:“你是楚人?”
阿鸾没有回答,只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将要移到世子府的这枝神木,是世上仅存的一枝神女枝。只要毁了它,楚使信义全失,巫楚联姻不成。”
“不对,不对”孟梁听得云里雾里,道:“既然神女树已经枯死,那现在的神女枝又从何而来?”
阿鸾眸中涌出光彩,道:“这是楚国九州公主笈笄之年,亲手从神树上折下的一枝神木,公主时常佩戴在腰间,朝夕呵护,神木自然不死。”
孟梁听得愈加糊涂:“那位公主又不是仙人,为什么能养活离树之木?”
阿鸾极是开心道:“公主乃凤神之后,身体里有凤神血脉,自然能令神木再生。”
孟梁彻底愕然,心底里却对此等荒诞怪异之事颇不为然。
九辰沉思良久,道:“巫山的荒芜,神女树的枯亡,都是发生在十七年前——楚国九州公主坠水而亡之后。”
“楚国向来凭借神木威慑四方,蛮夷俯首,各国皆惧。既然楚公主已亡,这枝神木,也不可能一直存活下去。若失此枝,楚国必陷入水火之境。所以,这一次,西陵韶华才会如此看重神女枝。”
阿鸾满意颔首,道:“小哥哥,还是你比较聪明一点。”
次日,暴雨初停,阴霾终去,巫国上下尽皆欢喜。
卧病在床的巫后亦淡妆而起,亲自监管采绿湖修缮工程。
过了晌午,日光浮动,层云暗移,天空竟是露出融融暖色。
巫后难抑心中欣悦,当即命内廷安排车驾,携着一众宫人,入南山寺祈福。
巫后凤驾亲临,南山寺扫洒山阶,合寺出迎。
梵音清越,钟声磬磬,巫后携众妃嫔于佛殿之中,焚香祷告,久久不起。
缭绕烟气中,殿内白玉观音的目中竟是凝出一滴清泪。
所有僧尼俱是称奇不已,主持了缘轻轻合掌,含笑念起佛语。
而这日下午,九辰却是收到阿蒙送来的一封请函,署名为季小将军。
九辰扶额,有些难以想象季小将军通过何种手段制服了阿蒙,为他送信。
不过,阿蒙发红的眼睛、身上挂着的散乱鹰毛倒是露出了几分端倪。
季小将军邀约的地点为南市最大的一家兵器铺,名为铁魂。
九辰到时,季小将军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束带当风的清秀公子,正是幽兰。
九辰十分客气的跟幽兰见过礼,便不着痕迹的走到季剑身旁,狠狠踩了他一脚。
季小将军扭曲着五官,压着声,咬牙切齿道:“我可是为了帮你救兄长,才结交风人。”
九辰没有料到他想到的是这一层,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幽兰十分关切道:“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季剑抽搐着脸,笑得十分辛苦,道:“没事,就是刚刚出门的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