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想了想,在商业竞争中,用高薪来聚集人才,是正常的商业操作。
照这么想的话,利丰监造船厂的废弃也就不难理解了,私人造船厂不仅挖了他们人才,还挤得他们没了买卖,倒闭了再正常不过。
老戴头试探似的问道,“王爷要造战船,可是有朝廷的旨意?”
杨怀仁坦然摇了摇头,“那到是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事我也一定会向朝廷禀报的。”
老戴头表情似是变得有点为难,杨怀仁道,“老丈有话便直说,咱们就是唠家常,不必拘谨。”
老戴头这才说道,“王爷有所不知,朝廷的水军,根本不需要造新的战船。”
杨怀仁疑惑道,“啊?这是为何?据说昌国军的战船又破又旧,早就该换新的战船了啊。”
老戴头听到昌国军三个字,竟嗤鼻一笑,让岑孝年看在眼里,心里极其不舒服。
“老汉,你笑什么?”岑孝年有些生气,毕竟昌国军也算是他市舶司的麾下。
老戴头起先只是觉得这人奇怪,后来知道了杨怀仁是王爷,便猜到眼前这人是个太监了。
知道王爷身边的太监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无视的,所以他倒不敢无礼,只是解释道,“昌国军的战船,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战船,就算换,也不会换成真正的战船。”
岑孝年更不服气了,“昌国军的战船虽然旧了一些,可战船就是战船,什么叫不是真正的战船?”
老戴头恭敬地答道,“公公有所不知,昌国军现在用的这批所谓的战船,就是当年从利丰监船厂造出来的,老汉那时候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不过匠户嘛,从小就是跟着父辈造船,十二三岁也是可以出力的,这么说来,昌国军的那批战船老汉也是参与了制造的。
之所以说那些战船不是真正的战船,老汉也不敢欺瞒王爷,那时候朝廷也是知道的,要造真正的战船,同样大小的船只,成本要比普通商船高出一倍。
所以朝廷拿出来的钱不足以造那么多战船,于是在材料上打了折扣,只能说昌国军的战船,是结实了一些的商船罢了。
但以老汉看来,那些船还真算不上是真正的战船。”
一番话把杨怀仁给说迷糊了,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呢,造船这一行,老戴头是行家,杨怀仁不懂,所以只好问道,“老丈能不能说详细一些,为什么昌国军的战船算不上是真正的战船?”
老戴头也没直接开口,而是指了指他们围坐的小方桌,这时候桌上的那些食物还摆在那里,刚才大家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也没有在意。
“王爷你看,老汉喝的葫芦里的散酒,是拿晒好的咸鱼去江口镇上卖了钱沽回来的。
这酒一看便知,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县里的酒肆里酿造的散酒,连点名堂都没有,是专门给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吃的,价钱便宜,但味道也不怎么样。
而王爷家产出的随园春,那可是享誉大江南北的名酒,虽然价钱高了点,但对好酒之人来说,价钱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味道香醇。
老汉我连尝都不用尝,光是闻这个酒香,就知道这酒是上好的美酒。”
老戴头说着话,眼珠子就一直盯着那坛随园春,杨怀仁摇头笑笑,示意岑孝年打开泥封给大家斟酒。
岑孝年也是宫里伺候人出身,自然熟悉这一套,但此后杨怀仁这个王爷他没意见,给老戴头这个平头老百姓斟酒,他就有点不悦了。
“老戴头,你说昌国军的战船不是真正的战船,你要是说不出什么名堂来让咱家服气,咱家斟的这碗酒你也不配喝!”
老戴头抽动着鼻子嗅着酒香,样子有些贪婪,可他要伸手去端酒的时候,却被岑孝年拦了一下。
老戴头会意,接着说道,“老汉我说这两种酒的差距,也就是想引出来普通的商船和战船的区别。
就和酒类似的道理,糙酒酿制的材料和方法都粗劣,所以酿造出来味道也比较差,而美酒嘛,虽然老汉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么好喝,但想来酿造的材料和工艺,都应该是上佳的。
这随缘春能有这么浓厚的酒香,老汉作为一个匠人,也能猜到酿造之外,也是有独到的再加工工艺的。
造船也是一样,用一般的材料和一般的手艺造出来的船,别管看上去多么大或者多么光鲜,那也是普通的货船而已,离战船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而战船和货船虽然外观看上去区别不是很大,但实际上用料、制造流程和工艺、造出来的结构强度以及实际载重量,都和货船有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杨怀仁也听出来老戴头的道理了,起码和他做菜是有类似之处的。
虽然说一个好厨子,能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很好的味道来才显示一个厨子的手艺,但实际上呢,手艺再好也不能决定一切,材料才是一道美味的基础。
也许一些取巧的手段能把普通的食材加工出某些珍贵的食材的那种味道来,可在营养价值上就没法跟珍贵的食材相比了,毕竟食物不只要追求美味,营养价值才是根本。
做菜也是什么料出什么菜的,造船看来也是一样,不能光看外表,用什么料什么工,出来的是什么船。
杨怀仁端起碗来给老戴头敬酒,老戴头赶紧也笑眯眯地去端酒碗,岑孝年也听懂了老戴头话里的意思,所以没有阻拦,只好悻悻地一同端起来陪酒。
老戴头喝酒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