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
“啪。”
干涩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然而,传入我耳中的却不是经由空气的震动。声音的震波直接穿透肌肤,骨骼,直达脑中,激起眩晕的波澜。
迟了数秒后,脸上才感觉到了灼烧般的疼痛。
因为震荡而有些摇曳不定的视线中,西装笔挺的父亲垂下了前一刻扇在我脸上的右手。
思考一时无法跟上。
比起痛苦和伤心,首先涌上的却是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
过去虽然总是被严厉对待,但是这样二话不说地扇耳光,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而且,父亲的样子……
——————————————
将小步和清美送回各自家中之后,伊莉娜驱车带着我和飞鸟回到了小早川邸。
从车上下来的我,却见到了意外的一幕。
一直以来从不把我放在眼中,只会在书房摆着架子“接见”我的父亲,却与景秀爷爷一同站在房门外。
为什么?父亲不是正在国外吗?什么时候赶回来的?难道是因为……
心脏的鼓动开始加速。
这不仅仅是因为做错事忐忑不安。
异常的,大张旗鼓的态势,更让我感到无形的压力。
好像有什么比我想象中要不妙得多的事情正在发生。
尽管如此,打招呼是必不可少的。
“父,父亲,我回来了。”
取代回答的,是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出生以来,我第一次遭到爸爸的掌掴。
仿佛要将十几年的感情全都倾泻出来一样,掌下带着毫无保留的重量。
在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之前,我甚至都忘记了愤怒。
别说是像往日一样顶撞父亲了,我抚着脸颊过了好久,才能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睛。
从摇荡中恢复的视界里,映照着与往日不同的父亲。
既不是记忆力小时候那个带着笑容的父亲,也不是母亲去世后渐渐冷如冰霜的父亲。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棱角分明的脸颊,微微挑起的眼角,凌厉的视线还是一如既往。
然而不知为何,总觉得父亲的眉宇间微妙地飘荡着一股哀愁的味道。
“……姬乃,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你。”
沉默良久响起的父亲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沙哑。
“暴力是低级的教育方式,然而你、我、包括所有的人类在内,依然没有摆脱生物的本能。疼痛是最直观的记忆,今后你再想要不顾后果任性妄为的时候,希望你能想起今天的疼痛。这是一个教训……对我也是一样。”
脑子还处在空转状态的我,只能呆呆地听着父亲与平日不太一样的训诫。
“好好想想再行动。”父亲,景秀爷爷,伊莉娜,飞鸟,小步,清美,甚至连不靠谱的川崎和只有几面之缘的海瑟,似乎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从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刻骨铭心。
并不是因为疼痛的深刻记忆,而是……我再度认识到了自己的迟钝。
视线的下端,父亲的右手,在颤抖着。
一贯淡漠的父亲,手在颤抖着。
**发生碰撞的一瞬间,我似乎通过手掌感受到了父亲的内心。
在那里,有与我的脸颊相同……不,很可能是数倍以上的痛楚。
确实,父亲对我很冰冷,但这并不代表他内心对此全无感觉。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记忆撕开了一个口子。
过去我所感受到的,缺乏色彩淡而无味的日常,似乎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不,变化的是我的心而已。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之前没能看到的一点点东西。
然而只是这一点点,却让我产生了莫大的动摇。
我过去所讨厌的,所期望的,似乎都渐渐变得模糊。
我什么都没看清,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未来也好……
种种思绪在心里冲撞,化作不安的漩涡。
“唉。”
头上传来父亲轻轻的一声叹息。其中还夹杂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冷静下来了就到书房来。有事要讲。”
说完,父亲就像往常一样,再也没有多看我一眼,带着景秀爷爷回身走进了宅邸内。
“姬乃……”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头,飞鸟才从后面走到我身边,伸手触碰着我被打的脸颊。
微微发凉的手指,给火辣辣的脸颊稍稍降下了温度。
“我没事,嗯。”
这句话完全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比起脸上的痛楚,内心的动摇远远巨大的多。
越是在有事发生的时候,就越是想在身边寻求着日常不变的事物,以获得虚无缥缈的安心感。可笑的是,一直讨厌着无趣日常的我,在遭遇了刚才一系列的事件后,回到家的一刻也不由放松了身心。
哪怕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讨厌”这个对我来说像是牢笼的宅子。
所以,当父亲表现得不再“日常”时,我甚至产生了自己习惯的一切全都崩塌了的错觉。目中所见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院子里的一切,顷刻间都染上了悲凉的色彩。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变故即将发生,这样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喘息。
也正是这种时候,我才体会到飞鸟的存在对我来说何等重要。
我握住她触碰我脸颊的手。
受到夜风吹拂的手掌渐渐失去了温度,但是却无法抹去它带来的安心感。
在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