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过逝, 贾赦作为承重孙披麻戴孝守灵是应有之义。徒述斐进来吊唁,第一眼就看见贾赦双目无神的跪着,动作全靠身边小厮的提醒。
贾代善一看六皇子前来吊唁, 赶紧迎上去行礼:“累六殿下奔波了!”
“贾大人客气,节哀。”
一番寒暄之后,徒述斐给荣国公上过香, 而后就被人引着去见徐氏。
徐氏脸色也不很好,只强撑着身体打理亡夫的丧礼。见徒述斐进来,忙要起身行礼, 却被徒述斐抬手止住:“老夫人无须多礼。”
徒述斐是皇子,和徐氏没什么交情, 只是见徐氏身边只有贾代化的夫人照看,而徐氏正经的儿媳妇却在接待前来吊唁致敬的夫人们, 心里便是不喜。
徐氏也知道这是家丑,也只推说自己身上不适, 把事情都交给史氏处理, 圆了史氏和贾家的脸面。
徒述斐也不拆穿,只是对徐氏拱手道:“老夫人节哀, 到底身体要紧,想想贾赦……还有您的孙女, 都指望着您呢!”徒述斐和徐氏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说,只能这般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
徐氏点头。贾源的身体如何,她心中有数。纵然悲伤,可就像徒述斐说的, 到底还是要为了子孙计较,支应下去才行!
如今大孙女已然出嫁,二孙女定下了亲事却是要再等上三年了。又有她相中的那个沈家的姑娘……凡此种种都因为贾源去世搁置下,她又怎么安心的下来?
徐氏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徒述斐可不知道。他想着进来前看到贾赦面无血色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心,想赶紧去看看贾赦。哪怕只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他也好!
徐氏也看出徒述斐心不在焉,两人又互相见礼,徒述斐便脱身出来,到灵堂去找贾赦。
时辰快到正午,来吊唁的客人基本告辞,徒述斐在灵堂外面的走道站定,等着灵宝把贾赦带出灵堂,两人好叙话。
待贾赦走到徒述斐近前,徒述斐仔细打量了贾赦一番。刚才上香的时候离的远,身边又有其他人在,来不及细细观瞧。此刻一看才发现,贾赦的脸色比之年老体弱的徐氏也没好上多少!光是嘴唇上就全是白色的裂痕,明显水米没打牙的样子!
贾赦见到徒述斐,脸上木然的神情终于消失了,带了点委屈的表情看着徒述斐,让徒述斐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你祖父难道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会高兴不成?”徒述斐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此刻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贾赦。
贾赦闻言用袖子摸了一把脸:“只是一时想起过去和祖父一起……心里就难受。过上些日子就不会这般了!”
这边徒述斐得了贾赦的保证,招手让早就准备好参汤的和乐过来,示意递给贾赦。
“大爷,”和乐赶紧把参汤递过去,“您多少用点儿才是。”
这边贾赦在徒述斐的注视下饮下了半盅参汤,碗还没撂下,就听见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大哥为何在此处?为何没有为祖父守灵?”
徒述斐皱着眉一看,一个约莫十岁的的小少年正站在贾赦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
“二爷安。”和乐赶紧给来人行礼。
和乐的一句请安让徒述斐明白了少年的身份——正是荣国府里的二爷、贾赦的弟弟贾政。
贾赦回头看见贾政,加上贾政之前话里的指责意味,面色也不是很好。
“行了,你回去给荣公守灵去吧!只是多少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别为了守孝糟践了身子。”徒述斐在心里对贾政落下了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评价,换句话说,就是贾政有些不识大体。
“殿下此言差矣!为长辈尽孝乃是人伦大善,如何殿下却用‘糟践’二字?”贾政见徒述斐不理会自己,只和贾赦说话,又听见徒述斐安抚贾赦的话,立刻就上前一步来这般说道,语气里全是指责。
徒述斐有些不耐烦了。贾赦和徒述斐一起相处了快六年,如何不知道徒述斐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呢?他心里也对这个越大越和自己生分、甚至对自己有些莫名敌意的弟弟腻味,只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总不好让他在这里丢丑。
这样想着,贾赦就回身对贾政道:“二弟且去母亲那里,为兄和六殿下说过话就回去守灵。”
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贾赦已经对贾政退让一步了。若是贾政识趣,就该离开才是,只是也不知道贾政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看向贾赦。
徒述斐也看出贾赦的窘迫,也不愿意多呆,只拍了拍贾赦的肩膀道:“你是承重孙,要守三年的孝。这样一来待你出孝,我也要开府建衙了。你守孝期间莫要丢了功课,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没必要读下去了,只我后来教你的那些你要看下去。我会让灵宝湛金不时来考你的!”
“四书五经乃是圣人之言,如何在殿下口中就成了‘没必要’了?”贾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二弟住口!”贾赦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如何竟被教导成这般模样?
本以为他一呵斥能让贾政闭嘴,谁知自贾赦领伴读职位进宫之后,身为家中唯一第三代男丁的贾政早就养成了些霸道的性子。听见贾赦的呵斥之后,自觉站住道理的贾政立刻便开口还击:“兄长也是受圣人教诲考中生员的,如何能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就忘了圣人教诲?”
“逆子!还不退下!”刚出去迎接东平郡王的贾代善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