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长音像是在说给辛志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黎长音的脑海里快速的现出这些年在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事件。有女子疯癫的,有女子不孕的,有女子······这宫里的女人能生存下来的必有她生存下来的技能。或远离争斗远离险恶,低调如以前的芷兰,或与争斗与险恶斡旋,精明如皇后。
辛志垂了眼皮,长而密的睫毛如打开的扇面,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哪里还小?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娃,只是顶着白云绮的名字和年龄而已。她又何尝不知人心险恶。洞房花烛,金阳的誓言回荡耳畔,而就在法源寺,金阳的背叛戛然而止了这一切;在瘟疫村,隋凌烟可以以命换命而独活;在后花园,面目全非的女尸。
这一切,都已让她明白,人心不止向善,也向恶。大多数的时候,它像天平的两端,善恶也只在一念间。
辛志抬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翩飞。她从青铜镜中,望了眼黎长音。
黎长音的眼神正对上辛志的。只是黎长音一向自大,又自恃聪明,她微微挑了挑嘴角以为辛志是吃惊且害怕的。
辛志是会满足她的。她从铜镜中吃惊的望了眼黎长音,有些吃惊又有些害怕的应付她一句:“黎司长,什么事?”
“这······”黎长音有些为难。她说出刚才的话,只是想让她害怕,想让她觉得她厉害。可她并不想说出芷兰的事情来警醒眼前这个静默如莲的女子。
“以后小心就是!”略一思忖,三下两下就为辛志挽好一个发髻,笑呵呵的转了话题道:“咳,这个灵蛇飞天发髻倒适合你,我自打会挽发髻起就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适合。”黎长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你是个有福气的。”。
辛志抿了抿嘴,“福气?”不是杀气就好了。
她的任务到现在还没有头绪。她真不知前路会如何。她想回一趟槐里回到之东村,看看那场大火的现场。她想或者可以见一见阿娘,阿妹,可以知道这木月盟的些许事情。
想到木月盟,想到这次的任务,她有些从心底里打怵。信任,取得太后信任,这恐怕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难道是为了拿到什么她的贴身物品?难道她要这样一直受制于木月盟?
辛志双手握了握,问道:“听说乐伎司有个特别适合飞天髻的女子,只可惜······后花园那具女尸,她是有个组织一直在作乱!”这个并非她造谣,只是后花园那具女尸,她确实听隋凌烟在梦里提起过。
隋凌烟有个爱说梦话的习惯。辛志每隔几天,就能从隋凌烟的梦话里了解到一些她的无端臆想和一些宫廷秘事。什么皇帝爱我、太子爱我,宫里男人都爱我,太监都想我,我该怎么办?什么皇帝有断袖之癖,太子睡觉不穿睡袍······
自从那晚辛志听到隋凌烟的梦话后,心神总有些不集中。她想去旁敲侧击问问隋凌烟。但隋凌烟生性多疑,又爱背地里添油加醋说人坏话。她便把这事搁浅了。
黎长音听的一愣,手中的木梳子咣当落地。
她似乎明白了,她一直偶读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她的学生,和她相处三年之久的乐伎,一直远离是非,低调的女子怎会就突然变了性子?她曾经劝过,可她决绝的样子一如上战场的战士。
如若不是为了执行任务,她怎会这样去赴死?
芷兰曾经对她说过:“我的命本不是我的,也由不得我。”
她那时候半是安慰半是打趣道:“宫里的女子,只有出了宫命才是自己的。你还有三个月就可以出宫了,到那时候可由得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芷兰羞涩的低头,笑出两个酒窝。
芷兰心底里的那个男人,是她仰慕许久的男子。冷静、稳重又博学多才。当年流落街头的芷兰,如若不是蒙这位男子相救,也许她早已死在街头。
她救了他,还教她抚琴,习字。那样的日子,她一生都不会忘记。他贴在她的肩头,手把手教她写“芷兰”。他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吹进芷兰的耳朵里。她紧张的手有些颤抖。他紧紧的握住芷兰的手。
黎长音看到芷兰的羞涩样子,就猜着她已有了心上人。
“组织?”黎长音想着往日的芷兰种种奇怪的地方,这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自以为的聪明,却被人耍的团团转。
她待她真的是真心?还是利用,利用她的乐伎司司长的便利?
黎长音眼角有些湿润。辛志在铜镜里看得真切。她哭了。随即,黎长音快速低身,捡起梳子。
她心事重重的起身。另一只手却摸了摸那个琼瑶碧落的簪子,这是芷兰在她死前三个月给她的。飞天发髻配上琼瑶碧落簪,美丽极了。她以前经常给芷兰这样配。
她原本想着,芷兰现在已经走了,她也戴不着这样素雅的簪子。便想到拿这簪子来贿赂辛志。
黎长音这一系列复杂的心里变化,辛志从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黎司长,您手里的琼瑶碧落簪是专门配飞天髻?”
黎长音忽的太了眼皮,正好对上辛志询问的眼睛。她含糊的点了点头。
“黎司长,早就听说这种配合是极其美丽的,我能否有这个荣幸一饱眼福?”辛志料定这个簪子是有故事的,便步步紧逼。
即将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黎长音不想得罪。
黎长音满脸堆笑的道:“就是给你的!”,慢悠悠的给辛志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