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一生,历经大隋朝三任帝王,又曾在李玄遂帐下奔走效力,李玄遂此次战败,复归洛阳。此生所经历,不可谓不波折。”老头儿徐文远感叹了一声。
没想到这老小子的履历竟然这么丰富,王小麦心里啧啧称奇,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历史的活证人。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老头儿说了一句论语,眼神中却是充满了迷茫,“为政以德,则万民归心;万民归心,则长治久安。圣人的话想来是不会错的,但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朝代更迭?自汉代董仲舒以来,中原王朝皆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会不懂为政以德的道理。但为何兴衰罔替,总是无可避免?”
王小麦想了想:“我认为,孔圣人所说的是在理想的条件下。何谓理想条件?就是所谓的尧舜禹这些传言中的圣人治国。但自文字的历史以后,中国历朝历代的这些帝王,哪一个够得上圣人的标准?就算以后会出现一个接近圣人一般的帝王,那又如何保证他的子子孙孙也会出同样的圣人即位?其实我倒是认为治理好天下并不难,只有让老百姓吃饱喝足,让所有的小孩都可以念书。社会自然可以稳定,道德风气自然就会提高。如果这样的标准达到了,哪怕就是君主昏聩一点奢侈一些,只要不至于动摇国本,其实也无所谓。但反之,即便君主再如何英明,治下的百姓天天吃不饱肚子,一样会造反。比如杨广,看他的那些执政的政策不能说是错的,施行的时候下面的官员也没有太多的反对。但他却恰恰忽略了统治的基础在于人民,结果各地的起义军争先恐后的要杀死他。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后面是什么我忘了,但是终观杨广在位的十几年,不懂得节俭民力,导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才纷纷起来要推翻他。”
“民为贵……”徐文远喃喃自语。
“老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何问题?”
“为什么人们总会认为,旧的东西是好的?”王小麦说,“比如孔孟之道?你们这些文人几千年以来都是给这几本书做注释,就没有想过发展新的思想写一本新书吗?”
“孔孟之道?”徐文远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孟子和孔子并列,不过却没有追问这些言语上细节,而是仔细思索起王小麦话中的含义来。心中似乎有千头万绪,但却一团乱麻,只得摇摇头:“圣人的境界我们都达不到,又有何资格质疑其主张?”
“唉……”王小麦叹了一口气,“孔子都曾经说过,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如今你们却一个个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又如何能把圣人的思想发扬光大呢?我觉得,任何人,都有其时代局限性,他的具体主张可能只适合于当时的社会。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我们应当勇于剔除那些不合时宜的观点,弥补其不足,这才完全对得起圣人的教诲。”
“不错,先秦诸子百家之言论到如今多有遗失,后人大多曲解其意,如今各种注解莫衷一是,众说纷纭。老夫不自量力,决心以残年之力,著书立说,阐尽我儒家经义,以遗后人。”徐文远说到这儿,面露坚毅之色。
“唉……”王小麦失望的摇了摇头。你做注释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下一个朱熹,终究还是没有超出那些框架。算了,反正终归也不关自己的事,就让这些人穷忙活去吧。
“小友为何叹息?”徐文远不解地问。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睡吧。”
回到自己的房里,王小麦却是转转反侧,难以入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有了电视网络,王小麦才觉得夜晚是如此漫长。推开窗,一弯浅浅的月牙挂在天上,月牙上空点缀着两颗星星,或明或暗,像是一个人脸微笑着对他眨眼睛。
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发展到宋朝,已经到了巅峰,此后又过了五百年,终于,日不落帝国的巨舰大炮轰开了这个紧闭已久的古国大门。随后发生的历史,让无数的国人扼腕叹息,那是不堪回首的一百多年。中国的历史文明领先了世界,但终究因为固步自封,很快被西方列强赶上。从地域上讲,中国的地理位置可谓有其天然的优缺点。西南方是高原山脉,东南面临海,北方是寒冷的西伯利亚高原,和其他文明沟通的陆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贯穿欧亚的丝绸之路。相对封闭的地理位置保护了原生的中华文明,但同样也隔绝了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人类千百年来总结的经验信息的总和,像是一条江河。当这条江河的源头没法再流出新水来的时候,江河就干枯了。要使江河不至于干枯,一是得让源头恢复造水的能力,二是引入其他江河的水。后世,当中华文明的造新能力枯竭之时,外来文明的洪水涛浪却汹涌而至,直接把干枯的河床冲了个七零八落。站在中华文明的废墟上,王小麦曾经幻想仰望过这座大厦曾经的恢宏伟岸,但亲眼见到的却永远是一片残垣断壁。
几天王小麦的院子很热闹,络绎不绝的宾客几乎把他的门槛都踩破了,但这些人却都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找隔壁的许文远。隔着紧闭的门窗,王小麦还可以听到隔壁激烈的争吵声,隐隐约约的,有时还能听清楚谈话的内容。问过宋老三才知道,老头徐文远曾让他交给王世充一封信,那封信递上去之后,便有人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