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铮和道妄言是坐着马车进城的。在偌大的商丘里,有些地位的人进出城门都会坐上马车隔开旁人,毕竟进城人流过大,浪人地痞混迹其间,硬挤过去谁知道出来后身上缺了什么。
城卫身披黑甲,满头大汗地分开人流,靠着厉声喝骂来尽量维持秩序。他们并未绞下行人的武器,殷商人在和大周一年又一年的争斗中养成了全民习武的传统。但就算武者基数达到这种地步,商丘的治安依旧算的上不错,至少不会有光天化日下横尸当场的情景。
毕竟商丘号称殷商最强武力,顶端武力方面,生死境武者超过千数,更有百余脱凡境,十位化仙境,甚至于一位渡劫境。而下面号称旗下十万道魂,百万真武,更下的基数则更大。然而这只是殷商表面的实力。
随着大黑脖间的铃铛叮叮作响,路被快速分开,人流夹杂着马车缓缓流淌。
马车空间很大,足以放的下两个人的坐垫和一张棋盘。
只见棋盘上的棋子完全呈现出一面倒的画面,白子势如破竹,黑子被杀的七零八落。及至最后,已经看不出执白子的精湛技艺,执黑子的臭棋篓子之名却是远播。
见道妄言兴致犹在,正想再下一子,墨铮不由放下手中的白子,无奈提醒道:“师尊还不认输吗?”
“我输了?”道妄言挑眉,有些不信,“我不是还有棋?”
“……”墨铮突然有些后悔提出下棋来打发时间。
道妄言眼珠一转,耍赖道:“不下到最后一子,焉知谁胜谁负?”
墨铮已经开始收拾棋盘,闻言无奈叹道:“那师尊可知,做事留一面,今后好相见?”
“做我的徒弟,那还有什么日后相见,我教你修的是魔,又不是那劳什子仙!”道妄言支起下颌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动作也未阻止,还将手中的黑子瞄准棋罐扔去。
“求大人救我们母子二人一命!”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厚重的珠帘传了进来。
马车一顿,大黑撅蹄子踢了踢车辕。
墨铮拾棋的手停在原地,眼中暗色流过。
道妄言抬眼望了他一眼,摁住那只顿住的手,拾起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塞入他手里,沉声道:“这世间有这么多人求救,你又救得了谁?”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是筑基,而非化仙。”
墨铮抽回那只手,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罐,轻声道:“师尊多虑了,本以为您能看透人心,只是如今却是错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然后眉眼一垂,淡道:“您也不过是被表象迷惑的俗人。”
他们坐的马车可没什么华丽的地方,拉车的还是一只羊,不是一匹马,哪有资本引得来人求救?
道妄言被他这一挤兑也不生气,反而手一摊,道:“人心,这东西实为世间最不可知之事,谁能看透?”
然后向前探身,敲了敲墨铮那边的棋盘,盯着他笑道:“就像你,我不也以为你会像那些修仙的傻子不顾一起冲上去救人吧。只是你现在的不作为却让我对你愈发喜欢了。”
墨铮摇摇头,盖上棋罐,起身撩开了珠帘,指着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跪在车前的女子,冷道:“师尊难道以为这两人真是在求救?”
“不,他们只是想杀你——”
话刚落音,那女子便抬起头,露出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大,趁的她的脸愈发小起来,皮肤微黑,说不得好看,却有种奇异的魅力引得人不由看了一遍又一遍。
精神秘术!
墨铮眉眼不由一肃,这次刺杀不寻常!
精神秘术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正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团混着哭声的东西猛地迎面朝他飞来。
是那个孩子!
然后他对上了那双比夜更黑更阴暗的双眼,杀意!
身体比大脑更快感受到危机,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侧过身体露出可供一人通行的路,小腹往里一收。背后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拖得往后移了一步!
眼睛的主人直直飞向身后,错身的那一瞬,混着衣帛撕裂的声音,腹间一凉,那是刀刃的温度。只差一厘那刃便要撕裂皮肉,自他腹部划出血口。他来不及看清他眼中的怨毒,余光便印入银色。
他双手持匕!
墨铮心下咯噔一下,他的目标是阿玄!
然而在他发现真相的一瞬,还不曾生出忧色,耳畔便清晰地传来恐惧的嘶吼和骨头碎裂的脆响,而不是布帛撕裂和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他知道,那刺客完了。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天地灵气刹那间沉重如山,以马车为中心十米之地的空间仿佛塌陷,一把晶莹剔透的水剑凭空凝聚,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
嗡的震颤一声,那柄水剑便开始加速,剑身愈细,剑尖愈利,刺破刚飘散开的血腥味,刺破车顶上落下的雨滴,直射墨铮的眉心!
耳畔同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车壁碎成无数块混着棋盘上被震飞朝四周飞射而去,尘土飞扬!有风声划过尘土刺向他身后!
而墨铮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眼前只剩下那柄剑,目不转睛地它逐渐放大,剑身每一处花纹和锋刃的回转都纤毫必现。
然后,停住。
一只手捏住了剑刃。
那只手肤色白皙,指节纤长,指甲泛着淡淡的光,干净的不像一双刚杀过人的手。
“那么她会利用你杀我这件事,你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