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自南往北,离大**京应天府最近的驿站不远处,有一个茶寮,卖的茶水茶饭蒸饼,比驿站里的要便宜一些。不少往来的客商都爱在这里歇个脚再往应天府去。
陈太初午后奉召入宫,接了官家旨意,持金字牌来应天府外等候父亲。一路奔袭两百里,才喝了杯茶汤,看这茶寮里坐满了八成客人,还以为有什么口味独到的吃食,现在静静坐在长条凳上,看着面前的一碗茶饭。那娘子喜爱他,生生挖了一勺猪油拌在里面,此时漂浮着一层油花,已可照见桌边少年初如青缬。
茶寮娘子看这个美少年微微皱起了眉头并不动箸,赶紧走过来笑问:“小郎君,不合口味吗?”
陈太初方一抬头,远远看见官道前面尘土飞扬,几十骑正飞奔而来。他从荷包里取出二十文钱放在桌上,解开马缰,难以抑制心中激动,纵身上马迎了上去。茶寮娘子看着那碗倒映着自己脸庞的猪油茶饭,摇摇头:“可惜了那勺好猪油!”
陈太初在驿站停了马,静候陈青。驿站的官员小吏们见他出示了金字牌,赶殷勤地牵了他的马进去喝水喂草。那驿站的小官见他面容清冷,也不敢多搭讪,陪着他站于道旁。
片刻后,风尘仆仆一脸胡子渣的陈青勒停了马,高声喊道:“太初?!”
陈太初笑着上前倒头就拜:“爹爹安康!儿子见过爹爹!”
陈青跃下马,将陈太初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官家命你来的?”
陈太初点了点头,赶紧取出怀中的金字牌。陈青和身后众人、驿站的官员和一应军卒,赶紧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吾口谕,太尉陈青,速至福宁殿见驾,沿途驿站不得怠慢!”陈太初传完口谕,赶紧请爹爹进驿站稍作歇息。
驿站众军吏不少人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陈太尉,个个喜形于色,立刻忙活了起来,虽然还没到饭点,厨下立刻开始生火做饭。几十匹战马被军卒们带去后面刷马喂草,清理马蹄。
“儿子出宫的时候,二府各位相公、几位宗室亲王,还有各部重臣,都已经聚在福宁殿商议青州一事了。”陈太初低声道。
陈青皱起眉:“青州怎么了?”
“原本青州的反贼已经被招安了,不知为何,前几日又拘押了张子厚大人,拒绝了朝廷招安。张子厚大人写了信回来。”
陈青咕噜咕噜连喝了三碗茶,抹了抹嘴:“张子厚也会这么倒霉?西夏如何?”
“我出来的时候,六郎特地等在宫门口,说夏乾帝上了书,请官家赐《大藏经》,减少他们进贡夏马的数量,还要每年多赐给他五万两白银,十万绢帛,就愿意撤兵。”陈太初皱起眉头。
陈青冷笑了两声:“放屁!他想得美!”
陈太初低声说:“爹爹,我们几个发现蔡佑门下的阮玉郎——”
陈青摆了摆手:“这事我已经知道了,苏瞻前些时特地派人送了秘信给我,还要问我借人。”
“借人?”
“他手下的人大概不够用吧。”陈青几口吃了一碗茶饭,让陈太初也快点吃。
几十人用完茶水粗饭,马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送到了门外。陈青陈太初轻声说着话走出驿站大门,迎面来了十几个旅商之人,其中不乏女人孩子。陈青一挥手,众人同往边上避让,让百姓先进。
那抱着孩子的女子走得很慢,蓝布头巾粗布衫,一手拍着还在大哭的婴孩的背,一边轻声哄着。
倏地剑光闪过,那女子的头巾已被陈青斩落,一头青丝披散下来。陈青已劈手抢过她怀中的婴孩,递给了陈太初:“接住!”
陈太初接过婴孩,往右前方空地上飞奔出去,到了驿站军卒之间,再回过头看。
陈青一众已经在驿站门口那方寸之地和十几个刺客战得难分难舍。不时就有尖叫声,还有鲜血四溅在驿站门上墙上。
刺客虽然很彪悍,却不敌陈青和贴身亲军。不多时就开始想退。
陈青冷声道:“杀无赦——!”
“是——!杀——无——赦——!”
四十多名亲军倒先退后了七八步,纷纷飞身跃上驿站外墙上头。所剩下的七八个刺客见势不妙,往后速退。
陈青追出门外,抬手:“杀——!!!”
墙上的亲兵们齐刷刷一拉,刚才吃饭喝茶也不松开的斜背着的长包上的蓝色布已经飘落在地。他们即刻反手抽出一物托在左手臂上。
陈太初眼睛一亮,喊道:“驿站人员全部退后!”
袖弩!也是袖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弩-箭破空声不断,惨呼声不断。刺客几瞬已全部倒地。
驿站军卒里胆小的,已经扶着马屁股吐了起来,这血腥弥漫的修罗场,那杀无赦的冷凝喝声,喊得人胆寒心悸。
陈青缓缓走至刚才还抱着婴孩的女刺客身边:“西夏梁氏连我大赵的小小婴儿也要利用,你等死有余辜!”
身中多箭的女刺客笑着抬起头,:“太尉一点都不记得奴了?当年奴给您端过茶的,奴是梁氏芃芃啊……”突然她身前飞起一片寒光。
陈太初大喝:“爹爹小心!”他看着爹爹明明绝对可以躲闪开的,可陈青却忽然慢了一刹,左手臂前挡,血光一现。
“爹爹!”陈太初大惊。
陈青已手起剑落,一颗青丝散乱的头颅滚了几滚,停在边上一个驿站军士的脚旁。那军士脸色惨白,强忍住胃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