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邓宛站了出来:“朱相此话大不妥!田洗既为监军, 何能离开战场独归?何为寻求庇护?朱相昨夜就应该将此人移交刑部或大理寺才对!”
朱相和邓宛一向互相看不顺眼, 闻言只冷笑道:“兹事体大, 邓中丞稍晚若还觉得不妥, 尽管弹劾朱某就是。”
赵栩神色黯然, 叹息道:“三公主连夜进宫, 为田驸马哀求太皇太后的恩典。本王担心有人临阵脱逃, 为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万一推卸责任, 甚至反咬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一口, 岂不叫天下将士寒心?”
邓宛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我等还需警惕才是!”
朱相被赵栩先发制人,一肚子面奏的话窝在肚子里成了废话, 说什么都好像正应了燕王担心的事。他深深吸了口气, 转过眼看向御座,不说话了。
又等了两刻钟,才听见有司高唱:“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按班跪倒在地。赵栩听着向太后竟然连大起居都没来,几乎要按捺不住想冲回福宁殿去。
在福宁殿白等了一场的太皇太后,看见赵栩竟然已列班在殿上, 冷哼了一声,缓步入座。
朱相一抬手中玉笏, 就要面奏, 却被人抢了个先。
张子厚上前两步朗声道:“臣大理寺少卿张子厚, 有本要奏!十万火急!”
朱相一愣。太皇太后也一愣,却不能不让张子厚说话。
“先前京中急脚递一行一百余人,奉二府令往秦州索取机密文书, 取得文书后,就遇到西夏围城。他们由陈元初将军护送杀出西夏大军,却在离凤州驿站六十里处遭遇埋伏,只有大理寺的两个好手得以逃脱。”张子厚沉声道:“埋伏者皆为高手,抢夺文书杀人灭口!幸存的两人一路仍遭追杀,昨日才辗转回京!”
田洗归来后,又爆出来这么个震天动地的消息!刑部兵部礼部的郎中们都面色大变。这一行人里有他们各部的精锐好手,竟然全军覆没,又和秦州有关!
太皇太后想到赵璎珞说的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却听张子厚又开了口。
“得到此信,昨夜大理寺法司胥佐们赶往秦凤路查探此案时,于东京一百二十里外,路遇贼人截杀西军急脚递,遂出手援助,受伤军士已留在附近驿站,胥佐代军士带回来西军密报军情五份!臣上朝前刚刚派人送往枢密院。”张子厚看向朱相:“敢问朱相公可去过枢密院?”
朱相昨夜问了田洗大半夜话,三更天才合了合眼,四更就开始洗漱准备上朝,这大起居的日子,谁会先去衙门里?他闷声道:“还未曾去过。”
苏瞻沉声道:“张理少所言的第一桩事非同小可,需留待后殿集议。西军的军情更为紧急,还请朱相速速派人去枢密院取来。”
不多时,五份军报被送到殿上。
秦州失守,援军转向,各将领及麾下排兵布阵的意图,言语不多,却已令大赵朝堂震悚不已。
秦州!开国以来西军防守最强的城池,从未失守过的秦凤路十二州的第一州!殿上一片死气沉沉,担忧惶恐的氛围瞬间笼罩着整个垂拱殿。
朱相仔细看了又看,五份军报,无一份提到陈元初之事!
“娘娘,臣枢密使朱守光有本要奏,同为秦州军情!”
“允。”太皇太后也皱起了眉。
“请允许臣传唤秦州监军,驸马都尉田洗上殿!”朱相道。
按制换了丧服的田洗,面色哀痛,手臂大腿多处包扎着伤口,上了大殿,匍匐在地上哽咽起来:“微臣未与秦州共存亡!微臣有罪!然臣不能看着秦州三万军士负屈衔冤!臣亲眼目睹陈元初听信小李广高似的话,认定京中吴王篡位还冤杀了齐国公和燕王!”田洗涕泪纵横,以额撞地:“陈元初和高似合力打开东关城城门,降了西夏,才令秦州失守,秦州才被西夏血洗五城哪——!”
陈青冷哼了一声,双目如电,却没有出手。朱相却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苏瞻脑中一炸,这比张子厚的消息还要糟糕!赵栩眯起眼,阮玉郎!此招比他能想到的还要毒上千百倍!但他无暇去痛恨。田洗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拆开又连到一起,隐藏着的信息,重新变成真相,逐渐浮现出来。
田洗砰砰磕头声不断,泣不成声,愤恨到了极致:“娘娘!各位相公!陈元初伙同高似叛国投敌!秦州军民半数遇难——不是我们大赵军士守卫不力!不是我秦州百姓抗敌不勇,不是我田洗贪生怕死!总得有人要把真相带回来!总要有人还我守城军民一个公道!臣万死不惧!!”
垂拱殿内除了田洗磕头的声音和哭声,无一人出声。站在陈青身边的两个官员,默默往后退了一些些,只觉得身边寒气涔涔,杀气汹涌。
殿上官员们震惊之余,不禁都想到燕王今日一进来问吕相的那番话,纷纷暗自揣测田洗此话的真假。田洗要说什么,燕王可不知道,秦州失守的军情也是当着众臣面拆开火漆封蜡的。燕王殿下疑虑的也是人之常情。知人知面不知心,比起这位帽子田家的驸马,不少大臣觉得陈元初似乎更靠谱一些。
谢相略一思忖,出列厉声道:“臣以为,监军田洗擅离职守,当由刑部问责,会合大理寺同审。秦州因何失守,不能听其一面之辞。方才这五份军报上都没有陈元初叛国一事!难道陈元初开城降敌这么大的事,十万秦州百姓三万秦州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