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管家提前叮嘱过皇子殿下会留在钱府用晚饭,老太太对此事颇为上心,吩咐身边的嬷嬷丫头们亲自到厨房坐镇,生怕惹贵客不满。

夕阳快要落山,钱云才匆匆回府。哪知不甚走运,在去往春堂园的小路上竟碰到了闲闲踱步而来的六皇子,避之不过,她只得站在一边垂眸微微福了福身。

朱照迎光而行,以至于钱云披光匆匆而至的时候,他竟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看清来人,嘴角轻勾,淡淡道:“原来是钱大小姐。”

钱云不是谄媚巴结权贵的人,平日里也甚少与大家小姐玩在一处,唯一的好友也不过是个小小药材商的女儿,这般随性惯了,在最重礼仪的皇家人面前倒是浑身不自在了。只得迈着小步跟在他身边一步步往春堂园挪,心里怎样抓心挠肝都不能露在面上半分,急切地想怎样才能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

“钱小姐可是不愿意同我读书?不然怎得跑的那么快?一天都没见人。既然往后是同窗,总不能生疏了,让人觉得是我不通情达理,摆架子。”

钱云挺直腰板,从容优雅道:“殿下这般亲和,能与殿下一起读书是小女的福分。只是平日里懒怠许多,还请殿下不要笑话。”这会儿可不就是不通情达理?可不就是摆架子?她自曝短处,不管这位皇子能不能看得上她,她也不能太过刻板恭敬了,毕竟他身边从不缺巴结奉承的人。

朱照抿着嘴,回头笑看她:“贪睡?”

钱云看他身披霞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这天地间的好颜色,先前冷硬吓人倒是半点不见,她尴尬地垂下头,红着脸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春堂园,老太太不知与如姨娘、钱秀说了什么趣事捂嘴笑得欢畅,见六皇子进来本是一喜,再看到他身后的钱云时笑意更深,赶忙起身行礼:“老身拜见殿下,不知在府上可还习惯?”

朱照摆摆手,径自落座,依旧清清淡淡:“劳老夫人费心,一切尚好。”

饭桌间谈话,朱照偶尔回两句,倒是很给面子的多饮了两杯酒,清酒穿过喉咙,喉结动了动,钱云就坐在他旁边,清晰地听到了吞咽酒水的声音。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钱云面前的醋小排,旁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都与她无关,一门心思都在吃食上,没收住手多夹了两块,再伸过筷子的时候同身边人的相碰,让她稍觉尴尬。

“看你吃的甚香,不禁也跟着馋了。”他笑得温然如春,十足地客气,钱云收回筷子看了眼面色不豫的父亲一眼,锐利地双眼里分明含着指责。

才吃到一半,罗管家从外面进来,甚是为难地说:“惊扰了主子们实在是罪过,翠玉斋的王掌柜说有急事求见大小姐,人就在外面候着。”

钱云疑惑不已,白天见面还好好的,怎么半天儿的功夫就出了事?她站起身向身边人福了福身,这才离开,并未看到钱浩和钱秀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外面天色以暗,黑幕遮天,唯有几颗星在空中闪烁,王掌柜攒着眉在树下来回踱步,见主子来了赶忙迎上来:“小姐,这可怎么好?城中张员外家的姨太太要定首饰,我便带着阿福去了,待回来时你存放在铺子里的一套翠柳如意首饰被老爷给带走了,小伙计们不敢阻拦,只得……”

前世并未有这样的事发生,钱云温婉的面颊顿时阴云密布,双拳紧攥,心里的怒意刹那间高涨,低声道:“真是欺人太甚!害死我娘,还有脸面碰我娘的东西?”

王掌柜看她沉吟一阵才缓步进去,方才的怒气竟是半点不见。翠柳如意是夫人最喜爱的一套首饰,说是要给小姐留着当嫁妆,若不是因为要离开晋州几日,小姐也舍不得离身,与她来说这般重要的东西不经同意便被拿走了,如何能不气?

点亮的烛火将整间屋子照得如白昼,钱云掀起红色珊瑚珠串成的帘子,杂乱无章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贝齿紧咬着樱唇,一张艳丽无双的脸犹如涂抹了桃红更显明艳动人,哪是发怒分明是勾人来的。朱照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唇角上扬,抚着杯壁等着看好戏。

“爹为何不禁我允许擅自拿走我母亲的首饰?”

钱浩着实没想到钱云竟会不懂事至此,当着贵客这般落他的脸面,沉了脸道:“不过一副首饰,你放在那里也是落尘而已,我拿了便拿了。”

钱秀搓着手尴尬道:“姐姐别生气,我收到了骆小姐送来的帖子,想着去赴宴总不好太寒碜了,无意中与父亲多说了两句。是我的错,我不该……”

钱浩出声打断她,看着钱云咄咄逼人的目光,无谓道:“你自己有翠玉斋,想穿戴什么自是不愁,阿秀节省惯了,这么多年也未添过几件像样的,你做姐姐的何故这般小气?她戴一回就还回来。”

钱云委屈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岂是外人能碰的?爹时常在我耳边念叨不问自取便是偷,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理所应当?有贵客在,我也不想添不痛快,爹把东西还给我就是。”

钱云最看不惯钱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样子,说的好听是在爹面前哭穷,若是真计较起来,指不定说了什么话才鼓动爹来动她的东西。翠玉斋的首饰多了去,他就是拿几样,钱云也不会说什么,直接将心思动到了母亲的遗物上,让她怎么能忍?仗着有老太太和爹撑腰,这般无法无天,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成?

钱秀怎会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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