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万人挤在这方圆近十里的狭长山谷里杀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纵横西北的党项骑兵失去了战术纵深便如同猛虎失去了獠牙,虽然可怕却面对群狼并不占上风。
禁军的装备远远不是党项军能比得了,很多党项兵连甲胄都没有,连兽皮甲也只有少量人有,在这样的短刀相接中,这些劣质的衣甲根本挡不住禁军锋利的钢刀铁枪。
装备还只是一方面,更有禁军人人心里都有一种复仇感,乡军死光,党项人像撵兔子一样将禁军赶了上百里,这口气哪个能咽得下,滔天的士气,精良的战刃,让这所杀红了眼的禁军像砍萝卜一样推了上去,党项军中人马互相拥挤,自相践踏而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敌我双方已经打成了将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的混乱场面,禁军是全线出击,没有指挥,只有一个目的,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继迁已知上了大当,当即也只能下令突围,前面一打,打不动,后路又被堵上了,战马又不能爬山,眼看着大军就在困死在这。
自从开战之后,戴恩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条军令,他接过亲兵递上来的大刀,整理好衣甲,翻身上马。
潘美上前拉住缰绳:“你这是做甚?”
戴恩大刀一指谷内,一脸决然道:“如此大战,若不能亲身上阵,岂不是人生之憾。”
潘美急道:“不,您是三军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戴恩将往马头前一挥,潘美当即撒了手。
戴恩道:“我若战死,由你统兵!亲兵都,随本帅杀敌,驾!”
战马嘶鸣,纵身而去,一百名中军护卫紧随而去。
潘美急得直跺脚,追了上去,雪地路滑,他摔了一跤,爬起来忙道:“大帅,不可呀,不可。”
戴恩和他的亲兵已经消失在雪夜之中,只能到山下一条黑龙如风一般冲向了谷内,转眼就被乱兵淹没在人海里。
三川口,今晚已成了无数人的坟墓。
陆飞似乎明白了,戴恩真的没有说假话,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他要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给宋天子找到一丝借口,他不能回京受百官的弹劾,更不能让官家抄家灭门。
这似乎也让陆飞更确定了一件事,戴恩雇杀嫁祸于人的事肯定是受了皇帝的指使,也许戴恩能在死在这里,以一个三军统帅的身份战死沙场,可能是他最好的结局。
曹克明和罗成、张江三人都看傻了,忙围到陆飞身边。
张江道:“这,这算怎么回事?大帅亲自下阵了?这万一要有个闪失,那……”
陆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抽得腰刀,‘丝丝’的声音催人奋进。
“咱们也别干看着,杀!”陆飞跳上战马。
战斗的惨烈程度谁也不知道,四处都是黑朦朦一片,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时辰,李继隆的阻击阵地迎接着党项人波浪似的进攻,他们在狗急跳墙,在突围,来往的箭支在头顶的夜空之中呼啸,只闻死神之声,却不知死神随时都会降临,李继隆站在队列的最后方,他的亲兵也一字排开,胆赶后退一步者都会被斩杀,他要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绝不让李继迁逃回去。
谷里打成了一锅粥,人脑都打成狗脑了,陆飞带着他的第一军冲进去之后马上就被人海给散了,只在他的三位兄弟一直在他边上簇拥着,刀光剑影,惨叫声,厮杀声,马嘶声一刻不停的回荡在雪谷里,在这种战况下,敌我双方都有很多人死于误杀之下,这不是打仗,这是一场超级版的械斗,这种仗不计伤亡数字,胜负的结果只会是一方完全死绝,什么军令都不好使了。
越往里冲混战越密集,有时候都能感觉到有箭支从耳朵边飞过去,陆飞没有找到戴恩,他也不知道就算他把戴恩拉出去了到底是害了他还是救他。
曹克明和罗成举着盾挡在陆飞面前,拉着他就要往回撤,在这种情形下,死亡随时都会出现,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曹克明一家人刚刚团聚,他不想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谁也不想死。
罗成一边扯着陆飞一边骂道:“操呀,大哥,这算打的哪门子仗呀。”
禁军早已习惯了阵地对阵地,以强大的步军方阵步步推进的战术,像这样打法死亡率太高,也难怪他们不适应,但陆飞却异常身手敏捷,他的前身可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早就习惯了单兵作战,越是这种环境杀得越是兴起,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夜色掩盖了死亡的狰狞,寒冷冰封了他对敌人的怜悯,他不是在杀人,不是在战斗,只是在和魔鬼进行一场死亡游戏。
这一幕陆飞似曾相识,很久以前他好像经历过,在江陵城的蜀王行宫里,宋军放了一把大火,李唐十三卫在烟雾弥漫之中和敌作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战刀像割草一样砍翻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只在杀人。
“啊!公主!”陆飞头脑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神恍惚,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他是六郎,是大唐公主李思思的六郎,是那个杀人无数的李唐侍卫。
烦乱无尽的思索在他脑子里交织,突然涌入的记忆让他茫然了,一声长嚎,他的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雪地之上。
曹克明等人忙冲了去,架起一个个盾牌,罗成吼道:“大哥刚才喊啥呢?谁是公主呀?”
张江快速的检查一遍陆飞的身体,天太黑,没有直接发现明显的伤口,也许是虚脱了,他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