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在听闻程观宁替许皓然挡下一拳时,程关是有些惊讶的。
难以想象,那样一个身材娇小、弱不禁风、长得跟高中生似的女老师,是如何挺身而出,直直迎上一个大男人的拳头的。
即便之后从许皓然口中得知了详细情形,程关的心情仍是没能恢复到先前的平静。
他还以为……她是个只会装模作样、说漂亮话的“两面派”。
“我觉得我挺能坏事的。”
鬼使神差地陷入沉思之际,少年低沉的嗓音忽然将他从中拽了出来。
程关回神,定定地注视着许皓然的侧脸。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个好样的。”年长的男人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只可惜,你缺乏冷静、缺乏经验,所以用错了方式。”
诚然,如果事发时,许皓然没有仅凭一时意气冲上前去,或许,李斌的爸爸就不至于暴怒攻心,对他大打出手,也就不会连累到程观宁。退一步讲,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发了狠地揍了李斌一顿,那么之后的事就都不会发生。说到底,李斌对薛妙颖的侮辱、诋毁是一切的起因,可他接下来的应对方式,却是加速事态恶化的罪魁祸首。
以上种种,通过他这几天的思考,再经过程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分析,已经非常清晰地呈现于他的内心。
许皓然确实相当懊悔,然而,除了后悔和歉疚,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吃一堑,长一智。谁的青春没个把糊涂事?你能反思自己,能真心诚意地想要弥补,已经超过很多跟你同一个年纪的人了。”
程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可许皓然还是愁眉不展的,脑袋里浮现的,全是程观宁神情痛苦、面无血色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程老师。”
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别傻了,这原本就是学生分内的事,是老师们宽容下的期许。身为求学者,假如动不动就拿这个来顶包,那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程关看着一脸烦闷的少年,暗自好笑。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酷酷的,动不动就对人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其实内心可细腻着呢,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说白了,这整个就是一别扭的大男孩。
“这件事不难,自告奋勇当她的临时课代表,替她收作业、讨作业、批作业,努力成为她的小狗腿,包揽班级里最累、最苦的活计,不让她为难,不让她烦恼,不让她生气,外加一沓满分试卷作为补丁。”
压下包含了欣慰的“嘲笑”之色,程关挑着眉毛站起身来,一鼓作气道出了他的方案。
许皓然一头黑线地仰视他。
什么“小狗腿”……就知道这个人提供不了什么靠谱的建议。
认为不论是课代表还是万事屋都不符合自己平日里高冷酷霸拽的形象,许皓然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又上来了。他想,好像也只有一沓满分试卷稍微可行一些了。
只是……就算他真能做到每张数学考卷都拿满分,又哪里能填满他这颗亏欠的心?
少年皓然之烦恼,一直持续到事发后的第三天。眼瞅着程观宁分明气色不好却还亲自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屑,大男孩浑身上下就跟扎了针似的,难受得很。最后,他只好把“气”撒在了当天做值日的同学身上,拉长了脸,问他们这是怎么打扫卫生的。
两个头一回被班草问责的男生一脸懵:什么情况?酷哥许皓然,啥时候成咱们班的劳动委员了?
同学一头雾水的表情让少年愈发烦躁,以至于脑袋里都见鬼似的冒出了程关多日前的“建议”。
好吧,他就把那些当成是“建议”,姑且试一试吧。
说干就干,许皓然一下课就跑去高一年级组的理科办公室,找到了他的代班主任,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破天荒的请求让程观宁愣了一愣,紧接着,她就恍然大悟。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打李斌?”
许皓然没料到她还惦记着事情的缘由,沉默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将原因说了出来。
“我明白,整件事情,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李斌是有错在先,可我却不够冷静,失了分寸,打他一拳也许是他活该,但是把他打伤,就是我做得过火了。包括后来他爸爸来学校,如果我能更理智一些,听程老师的话,先回教室,或许他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害得你都上了救护车……”十六岁的少年沉声细数着自己的过错,眉宇间是罕见的认真与严肃,“程老师,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遇到事情,一定不会再这么冲动,我会考虑后果,会去想,怎样一种方式,才能让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
将学生眸中的沉静与决意尽收眼底,程观宁不免心生错愕:“你……看来你这两天想了很多。”
许皓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完全是我想的,是程关……就是我那个……上星期五那天来学校的那位。”
话音落下,程观宁更是诧异了。
方才那一番话,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是出自那个人的分析?
她是真心意想不到,那样私生活混乱又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竟然也能对一个孩子进行这么一番疏导。
“那程老师,说好了,这个学期,我就当你的临时课代表。”
直到眼前的少年又开了口,程观宁才猝然还魂,含笑应下了。
翌日,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