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一走进去,就有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小滑楼里富丽堂皇,人山人海。
帐台附近被酒客们堵得水泄不通,想挤过去点酒食比登天还难,况且放眼望去,连一个能坐着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连一到四层的楼梯都挤满了人。
苏季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原来所有人都挤到这一间酒楼里了,看他们的神态动作,好像正在等待一个重大事件的开始。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苏季想找个人问问,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少女。她顾盼流波,似乎正在寻觅着什么。恬静的脸庞,透出小家碧玉的柔美,那姿色足可与黎如魅平分秋色,各领风骚。
若能与这样美丽的狐女义结金兰,也算得上一件风光之事。苏季不顾旁人喝骂,迅速挤过人群,来到那少女面前,施礼道:
“小生有礼,敢问姑娘这是在找什么人?”
少女秀美紧蹙,娇声说了两个字:“找你!”
苏季突然迟疑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接下茬。他想过她的千百种回答,但这个回答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臭小子!是我!”少女蓦然发出厚重的男声。
说着,少女精致的小脸抬了起来,秋水般的美眸,突然放出妖异的蓝光,吓得苏季身子一颤,后退了一步!
他定了定神,回味出起那是狐九的声音,苦笑道:
“你不是一只带把儿的公狐吗?”
狐九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青丘狐到了我这般修为,早已阴阳互联,不分男女。”
苏,问狐九:“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都在等什么?”
狐九摇了摇头,说:“我也很想知道。这里的人我连一个都不认识,这里以前也没有这样的酒楼,真是邪门儿……”
“你能不能用法术带我去四楼看看,那里好像更邪门儿!”
“不行!”胡九断然拒绝,脸色一沉,道:“施展法术会暴露我的身份!”
苏季不屑地“切”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胆小怕事,否则也不会才排第九。”
狐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激我也没用!我是冲墨殊小弟的面子才来的,可不想为了你这臭小子把命搭进去!”
苏季眉头一蹙,暗想这不男不女的银狐,自门外就一直唯唯诺诺,进了门还变成女人掩人耳目。虽然不知他与这里的人有什么过节,但想必一定与他说的“排在前面的长辈”有关。
“看来只能劳烦本公子,自己挤进去了……”
苏季无奈地说罢,侧身向楼上挤去,途中不断有人骂他,但他只是遮住脸,打着哈哈含糊过去。就这样挤到三楼的时候,他发现喧闹的人群不知为何,逐渐安静下来。此时,就算他继续往上挤,也不再有人骂他。这不禁让他感到很奇怪。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只听一阵悦耳的琴声从四楼缭绕而下。
脚步随着舒缓的琴声逐渐停滞,他宁愿忘记了呼吸,也不愿打扰那琴声。
此刻萦绕在耳畔的旋律,比这世上任何美酒,都令他陶醉。
这真的是凡间的声音吗?
苏季猛然想起自己正在梦境之中。恐怕也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听到如此美妙的天籁。
他加把劲挤上四楼,只见那里古色古香,与下三层奢华的装潢风格迥然不同。前方拥挤的人群中间空出一个圆圈,琴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无论如何,他也想看看那弹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来凭他的身高完全可以看到圆圈里面,可恶的是,前面一个人的高帽子刚好把弹琴者挡得严严实实!
“嗖!”
一只鞋飞了过去,砸掉了那个人的帽子!那人低头找帽子的功夫,后排人的视野豁然开朗,都暗暗感激那个飞鞋的人。
此刻,深藏功与名的苏季,正装作没事人一样朝那圆圈中心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端坐圈中。
少女一头金色的秀发,瓜子脸的两侧,各垂着两条微微曲卷的鬓角,透出一股天真无邪。如果现在的胡九变成的少女是小家碧玉,那眼前的金发少女,则足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纤纤玉指划过琴弦,她朱唇微启,轻声唱道: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歌声响起时,情人们在暧昧的气氛中彼此相拥,静静地聆听。每个人的脚趾和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随着旋律打起节拍。
那一刻,人间仿佛只剩那歌声,而那歌声又使人间变得飘渺如幻。
金发少女秀眉微抬,目光扫过一张张陶醉的面孔,最后停在了低头的苏季身上。
“臭小子!你这是怎么了?”狐九挤到苏季身边,问道:“你怎么哭了?”
苏季蓦然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的脸颊上已有几行热泪滑落,眼眶早已泛红。
“这首《关雎曲》是我娘生前经常哼唱的一首歌谣。”苏季低声说道:“曲调虽然不悲,但她每每唱起都会潸然泪下。我以前不懂她为什么哭,但现在我懂了。她当时一定正在怀念某个人,就像我现在怀念她一样。”
想起被炮烙之刑折磨致死的母亲,苏季陷入了深深的沉痛。
狐九也沉默了许久,没再和他说话。
一曲作罢,小滑楼里一片安静。
全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