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荣秉烨来过几次未央宫,皆被苏代不冷不淡的反应推走了,纵然如此,赏赐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尚宫局抬进了未央宫。
清明那日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淅淅沥沥的小雨密密地斜织着,如蚕丝一般细密,笼罩在璃宫的上空。苏代站在廊下,静静的瞧着尚宫局的女史冒雨将赏赐抬了进来,心底漾起一丝嘲讽,想她失宠那日,也是这般,伫立在廊下瞧着她们将东西搬空。
庭院里,雨雾弥漫,如烟如云的笼罩着整个宫阙,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朦胧之态。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①。”她神色清泠,轻启朱唇,似是从心中氤氲而出一句话,淡薄如烟,风一吹便散了。
折颜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这是陛下送过来的一套金累丝头面,娘娘可要瞧瞧?”
苏代低眉睨了眼托盘中的金累丝头面,轻笑一声,“既然是陛下送过来的,那就收好了。一会儿让赛罕去谢个恩吧。”
折颜轻轻答应一声,正要转身进入殿内,忽而又驻足轻声道:“奴婢听说公子珩近来受了风寒,娘娘可要去瞧瞧?”
苏代一怔,须臾才缓缓道:“备仪舆吧。”
仪舆停在了竹意轩前,苏代扶着折颜的手款款走下,如丝线般细密的雨丝轻拂在身上,折颜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她,二人缓缓走进竹意轩。
竹意轩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净,庭院里的翠竹在春雨的滋润下,更显青翠。
正堂的门被人拉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小太监,苏代凝眸一瞧,原来是元禄。
“懿妃娘娘怎么来了?”元禄一瞧见苏代,顿时一脸喜意,捅了捅明直,笑盈盈的道,“娘娘快进来,别站在雨中,不然可得湿了衣裳。”
苏代依言,提起裙摆徐徐走至廊下:“听说珩儿病了,我来瞧瞧。”
元禄一愣,半晌才道:“娘娘是听谁说的?公子珩没生病,病了的是公子玙。”
苏代一怔,回眸深深看了眼折颜,她却只是低眉不语。
“公子珩正在知语轩照顾公子玙,奴才回来取个东西,娘娘可是有事找公子珩?”
苏代淡淡道:“既然珩儿不在,我下次再来吧。”言罢,转身就要离去。
折颜忽然轻声开口道:“娘娘为何不去看看公子玙?奴婢之前听闻娘娘和公子玙以友相交,友人卧病,娘娘不是该去看看麽?”
苏代蹙眉,眸色深沉的盯着折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奴婢当然知道,娘娘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看一眼再走?”
苏代深深的吸了口气,不欲理她,径直往外头走去。
“娘娘真的问过自己的心了麽?”身后传来折颜的声音,苏代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一把利剑深深地扎了进去,“可是公子玙却问过了。”
她强忍着心头的沉闷,猛地转身,眸光凌厉的盯着折颜,“你要本宫如何?”
折颜抬眸直视她凌冽的双眸,认真道:“奴婢只想让娘娘去看看卧病的友人。”
苏代气极反笑,抚掌笑着,“好,就如你所说,本宫去看了,又能如何?”
折颜微微垂下双眸,轻声道:“娘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元禄怔怔地站在一旁,神色茫然的看着她们一来一往,只觉得似有火光擦出,却半句也听不懂。
“好,本宫就如你所愿。”
折颜眉心染上一抹笑意,屈膝一礼,垂眸道:“还请娘娘从后门出去。”
知语轩在竹意轩的西南方向,极为偏僻,可元禄带着她们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七绕八拐,竟是不一会儿就到了知语轩的后门。
知语轩的后门正是苏代之前崴了脚的红梅林,如今已是暖春,红梅凋残,空余嶙峋的枝干在雨中瑟然颤抖。
之前除夕夜,她来过一次知语轩,雪景下的庭院和现在有所不同,院落中栽着白玉兰,正值花期,一树雪白像极了清润无暇的落雪,亦更像庭院的主人,温润如玉,抬眸细瞧,如今雨幕之下的院落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越是临近正屋,苏代的心绪却是愈发的忐忑,脚上像是缀着千斤重的赤铁,叫她半点也挪不动脚步。
就在她犹豫之时,屋内走出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是明直。
明直一见苏代,便结结巴巴的道:“静……啊不,懿妃娘娘。”
苏代笑得有些牵强,笼在长袖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去竹意轩寻珩儿,元禄告诉我珩儿在这里。”
“娘娘找公子珩?奴才这就去叫。”明直恍然大悟的摸了摸头。
元禄倒是瞪了眼明直道:“明直哥哥怎么也不请娘娘进去坐坐,难道还要娘娘站在雨里等?”
明直有些赧然,讪讪道:“娘娘快请进。”
知语轩的屋子摆设要更清净雅致,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樟木案几,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图,苏代抬眸细细端详着,水墨图上的风景她竟是觉得和璃京大有不同,是她从未见过的,明直笑了笑道:“这是公子亲手画的,公子说这是南华的风光,娘娘没见过也实属平常。”
这便是南华国,山峦叠嶂,水流缠绵,偶有一扁舟顺江而下,如漂浮在江河湖海中的一片落叶,随水而逐,不知何处是归所。这,是他的心境吧,从南华到大楚,从一国皇子到他国质子,他这些年想来是过得艰难,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垂眸,轻声叹息一声。
就在此时,胥珩从外头进来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