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姐姐今天是怎么了?板着脸怪吓人的.”
“不知道哎,一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看着倒像林嬷嬷……”
“别胡说了,快干活儿吧,叫她看见又要挨骂。”
小丫头们敏感地发现了豆蔻今日的不同寻常,在下头嘀嘀咕咕地议论。金橙心里有鬼,还试摸着想在豆蔻跟前献殷勤探探口风。隔着老远,豆蔻两只眼睛一立像要活吃了她。
旁边如意一把拽住金橙,递了把素面无釉的粗陶花洒给她,悄声道:“豆蔻心里正不痛快呢,你还往跟前凑,可不是自己找气受么?”
金橙忙跟着如意往那丛观音竹前头去,低声问道:“那一位是怎么了,看着跟谁置气似的?”如意悄悄答道:“这你还看不出来?郡主今日出门又没带她……”金橙听了恍然大悟,心下大松一口气,便拉着如意道:“好姐姐,多亏你提点我,不然又要吃挂落。”
“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在郡主跟前也不得脸。自己再不互相帮衬着点儿,这日子更不好熬了。”如意笑答。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倒比之前更近了一层。
若瑾此刻正坐在马车上,朝张家郊外的温泉庄子上驶去。她昨天刚接了圣旨,没一刻就收到了永定侯府厚厚的贺礼。今儿一早,更是行动不便的永定侯夫人由张钊陪着亲自来接,态度极恭敬。
朱夫人的马车在前头引路,张钊骑马亲自随侍在若瑾车旁,排场给她摆得十足。若瑾坐在车里倒觉有些不过意的,也不知那位张三爷病情到底恶化到什么地步,万一救不得,这家人对她抱了如此大的希望,到时候岂不更加伤心。
若瑾牵挂着治病救人,丁香却还想着金橙的事儿,忍不住道:“郡主,既然知道是金橙那丫头弄鬼,何不干脆发落了她?毕竟没有个千日防贼的道理,万一有个闪失……”
若瑾笑道:“我如今这样身份正站在风口浪尖上,我那好姐姐想必正等着挑我的错儿呢。捉贼捉赃,无故打发了她,倒叫她说我得势张狂,故意拿架子不容人。且再看一看,到底那丫头背后站的是姚夫人还是周大小姐,究竟是要干什么。”
“咱们不是仔细查过了,她偷的不过是一点子毒药。若说我自己配的药还能叫别人拿来把我给毒倒了,那更是笑话,我也不用等她下毒,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只你们注意些,吃喝的东西一概不能叫她沾手。”
丁香只好点头,连翘却忽然开口道:“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一点儿事情绕来绕去的。直接杀了扔乱葬岗完事。”
丁香吓了一跳,若瑾不由扶额,好吧,果然跟月大门主一个德性,杀人说得比杀鸡还轻巧。只得反复交待“不许乱来。”
张家那处温泉庄子只在近郊,比去落霞山还近些,不多工夫就到了。若瑾一下马车,立刻感受到新鲜湿润的气息,不禁在心里暗自点头,温泉疗养对肺痨是有些好处的。朱夫人由丫头搀扶着慢慢下了车,还要来给若瑾见礼,若瑾忙一把扶住了。
朱夫人还道:“我那小儿子患病多年,脾气有些古怪,还要请郡主多担待。”说着话,又听见屋子里头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眼圈顿时红了,哽咽道:“只望郡主能救救他,他……好几年都不肯见我了,怕我伤……心……”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伸手掩住脸就想放声痛哭。
若瑾忙道:“夫人放心,但有一线希望,若瑾必定尽力。”张钊也劝道:“母亲快不要如此,三弟在屋里听见了岂不更难受。”忙叫丫头把朱夫人扶到旁边厢房里去。又对若瑾道:“有劳郡主了。舍弟等闲不肯让我们接近的。”
若瑾点点头:“这个病是容易过人,三爷心底纯善。”转头吩咐丁香:“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在外头等我。”看着丁香不赞同的眼神忙安慰道:“放心,我自己是大夫,自然有分寸。”说着从荷包里取一粒药丸放进嘴里,又把事先准备的口罩戴上,自己拿过药箱推门进去了。
这个房间并不太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案两把椅子外几乎别无他物,显得空落落的。只是光炭盆就拢了三个,连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烤得屋里炭火气甚重。若瑾微微皱眉,肺痨原是燥热型的病,光是怕冷这么一味捂着只会使病情加重,也辜负了这样好的环境。便轻轻把窗子推开一条缝,才往床前去。
张铨已是病得下不了床了。
想是知道今天若瑾要来看诊,张铨半靠在床头,身上打扮得整整齐齐。莲青色的织锦缎圆领棉袍,外头罩着里外发烧的云狐皮坎肩儿,整个人瘦得几乎被埋没在了衣服里。白皙的面庞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双眉极长几乎蔓延到鬓边,眼睛就这么淡淡地看过来,若瑾就觉得心里一揪。
那眼睛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期盼,仿佛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像已不属于这个人间,准备好随时就要烟消云散。若瑾伸手搭他的脉,他倒也配合,脉象滑细,虚芤而数,果然是阴阳两虚之候。
张铨忽然又咳了起来,他却倔强地紧闭着嘴唇努力压抑自己的嗽声,渐渐嘴角有血丝浸出来。好容易止住了,他已几乎坐不到那里,歪斜着倚靠在大迎枕上,汗水已打湿了额发,看起来格外狼狈。
咬着牙硬把口中的鲜血咽回去,却听见若瑾一声极轻的叹息声,忍不住开口道:“不用可怜我。”
这说话的声音虽弱,却有明显的讥诮之意。若瑾眼里倒多了两分笑意,最怕病人自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