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自儿子周硕去后,就清心寡欲闭门不出,跟孙子孙女儿都不大亲近,更不用说儿媳。除了逢年过节,何曾叫过姚夫人过去说过话,今天破例却是为了什么?
姚夫人心里疑惑,还不忘了叫董嬷嬷赶紧去清袭院安抚若瑜,自己也不敢怠慢,忙忙由丫头伺候着重又换了身衣服,往春晖堂赶去。
郑太夫人性好喜静,日常身边只有孙嬷嬷一个儿伴在左右,丫头们除非传唤,等闲都不能轻入内室。依秋、忍冬都是太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也只在门外替姚夫人恭谨打起帘子。看姚夫人自己进去,跟着她来的紫苏紫苑也都同依秋她们一道儿退下去候着。
室内融融如春,扑面而来的除了暖意还有春晖堂经年不散的檀香味儿,那原代表着佛家清静的香气却只叫姚夫人觉得窒息。就像婆婆郑太夫人,只要这位老祖宗在一天,她姚氏就还不是忠勇伯府后院儿真正的女主人。尽管中馈已牢牢握在手中多年,她却始终觉得背后有一双半开半阖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孙嬷嬷迎进姚夫人,又拿了跪褥放在她身前,自回去侍立在郑太夫人身侧。郑太夫人依旧盘坐在临窗大炕上,手中仿佛永远转动着那串佛珠。姚夫人看看跪褥,趋前两步跪了下去,郑太夫人果然没像往常一样叫免礼,只静静看着她磕了头,移时方道:“罢了,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起来吧。”
虽叫了起身,却没叫看座。姚夫人只得垂手恭敬立在婆婆身前,心中惴惴不知为了何事。
“昨儿去了太平兴国寺?”郑太夫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
“是。……是去给若瑾还愿。”当初哪想到婆婆会过问此事,这理由本来就找得甚是随意,这会儿说起来,姚夫人自己也觉得牵强。
郑太夫人倒笑了:“你能对瑾丫头这样有心,很好。这孩子命苦,既回来了就好好待她两年。”
这就是劝她了?姚夫人听在耳朵里却颇不是滋味儿,当初硬按着她的头让她认下那丫头就该想到,退了一步就要再退一步。那贱丫头命苦,自己的命就不苦了?
“只这一两年在府里,将来左不过一副嫁妆就打发了,连公中的钱也不必动用,自然有我预备给她。”看她不说话,郑太夫人又道。
姚夫人却不觉得这是好意,这么些年也没见她给玠哥儿若瑜些什么好东西,竟还专留了梯己给那野丫头!就不肯接这话茬,只一味呆着脸不言语。
郑太夫人的笑容慢慢收了,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又问道:“昨天在太平兴国寺遇见了永定侯夫人?”
“是。”这原不是什么秘密,昨天去了那么些人,太夫人知道也不奇怪。
“那位朱夫人早年间腿受过伤,行动不大方便,也有些年头没出来走动了。难得这天寒地冻的她倒有这雅兴,你们碰得也巧。”郑太夫人看着她道:“听说你们相谈甚欢,可都聊了些什么?”
“媳妇跟永定侯夫人并不熟,碰巧遇见只略寒暄了几句。”姚夫人却不肯抬头,恭声答了这一句,就不愿再多说。
“张老侯爷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朱夫人也是玲珑心肠,几个儿子都教得好。……只她一片慈母心肠,如今也难免会做些糊涂事。”郑太夫人叹口气,看着姚夫人慢慢道。
姚夫人心里一跳,莫非若瑾那丫头的事儿……?除了儿子媳妇,就只心腹董嬷嬷知道此事,再有就是昨晚一时忘形透给了女儿若瑜。可若瑜一大早就冲去了清袭院,怎么这么快就传了太夫人这里?
把若瑾许给张家那个病怏怏的三哥儿,姚夫人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可毕竟那丫头还未及笄,就这么急匆匆地把个堂堂伯府出身的嫡小姐送给人家冲喜,说出去总是不大光彩。生怕郑太夫人知道了阻拦,索性要做个先斩后奏,此时听婆婆问起,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郑太夫人却换了话题,只问道:“你那赏花会可准备得如何了?”
姚夫人见婆婆不再追问不禁松了口气,忙回道:“日子是早就定下的,如今也都张罗得差不多了。今年梅花开得好,不过借这个由头请大家过来聚聚。”
郑太夫人点头道:“我今年倒觉得身子比往年好些,既在咱们家办花会,也打算出来凑凑热闹。”
姚夫人心里吃惊,面上却喜道:“母亲肯赏脸出来,媳妇求之不得。不知母亲可要什么东西,交待给媳妇,也好提前准备着。”
郑太夫人摇摇头:“不必。只是有几家相熟的亲眷,这几年不走动都生疏了。我已亲自下了帖子去请,今儿叫你来不过是先知会你一声。”
姚夫人恭声应了,见婆婆只半阖着眼转那佛珠,便要告退出去。忽又听郑太夫人道:“荣庆公主那儿昨天已回了信儿来,花会是必定要到的。”
姚夫人这回是真正的惊喜,荣庆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向来又不爱参加什么聚会。她从不知道忠勇伯府竟跟公主还有交情,怎么这次竟肯来。若是女儿若瑜能借这个机会得了她的青眼,那往后真有说不尽的好处。
忙笑着应道:“荣庆公主答应要来咱们家?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到底是母亲有这样体面能请到公主。媳妇这就去打点预备着,定不会叫怠慢了公主!”说着喜孜孜就要退下去。
郑太夫人却止住了她,慢慢说道:“若瑾那孩子小时倒有缘同公主见过一面。公主回信儿说要再见她一面。”
姚夫人的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