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棋手上养了一寸多长的指甲,这一巴掌下去豆蔻半边脸顿时就肿起来,腮上还划了一道不浅的血印子,看着甚是吓人。
侍棋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竟让豆蔻见了血,偷眼看自家主子时,见若瑜丝毫不以为忤,脸上倒带出一丝笑意,心下大定。故意哼了一声道:“果然是奴才随主子,乡下来的贱丫头没规矩没教养!大小姐跟前也敢猖狂……”
仗着主子的势得意洋洋正说得嘴响,就听“啪”的一声,侍棋脸上也照样挨了一巴掌。
打人的正是才刚一直没做声的若瑾。
众人不料这个看起来软弱好欺的二小姐动起手来居然干脆利落毫不含糊,满院子丫头婆子齐齐呆了一呆。
连若瑜也愣了一瞬,明白过来不由柳眉倒竖,“我的人你也敢打!”
若瑾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走到若瑜跟前施礼道:“姐姐,这丫头在主子跟前如此轻狂,恐带累了姐姐也坏了名声,妹妹不得不出手教训。”
若瑜怒道:“我的丫头凭什么你来教训?!你是个什么东西,贱丫头一个,还敢跟我论起姐妹来!”
“姐姐,你我一母同胞,这样贬低妹妹,又将母亲置于何地?”若瑾轻声道。
“笑话!娘会在意你这小贱种?!克父克母的扫把星!灾星!还没回来就烧了浮曲阁,一进府就抢了我的院子!但凡有点廉耻就该赶紧滚回你的尼姑庵当姑子去!”若瑾越说越气,原本极明艳的五官都有些拧歪,“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说来说去还是记恨着自己占了这院子,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一言难尽。若瑾心里暗自翻个白眼,巴不得你能赶了我出去呢,谁愿意待在这儿看人脸色!
想到这儿,若瑾心里一动。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么急急接了自己回来为了什么,要是只为面子,那自己表明一心向佛,府里有了台阶下,是不是就能如愿出去?
“既然姐姐如此厌弃,若瑾也在佛门清净地待惯了,定不强留在此。”若瑾干脆吩咐林嬷嬷她们收拾行李,“请姐姐容我去拜别母亲兄长,这就离府。”
若瑜冷笑:“好,只要你自己愿意走,打人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看着这位二姑娘连行李都未打开就要走,再看看大姑娘的脸色,也没一个敢拦。
正乱着,忽听有人喊了一声“大姑娘!”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穿着蟹壳青的素罗通袖长袄茧绸裙子,头上端端正正绾了个圆髻,插着赤金簪子,是个有体面的仆妇打扮。此时还微微有些气喘,显然是急赶来的。
若瑾不认得,若瑜却知道是姚夫人身边的董嬷嬷。虽在盛怒之下,也勉强笑着喊了一声“嬷嬷”,身后大小丫头一齐弯身见礼。
那董嬷嬷笑道:“大姑娘原来在这儿,倒叫老奴好找。武威侯府使了人来给姑娘送了一篓子福橘,说是谢谢前儿的梅花。”
听见武威侯府几个字,若瑜眼睛都亮了,哪还顾得别的,娇笑道:“他们也太客气,几枝梅花值得什么,还特特地回礼。”
董嬷嬷道:“说是宫里赏下来的,拢共这么一篓儿。知道姑娘爱吃就都送来了,还带了他家大小姐的信来。”
若瑜忙问:“荧儿带了信?在哪里?他家世子可来了么?”
董嬷嬷道:“世子没来,几个婆子被少夫人留在那里呢,说是要问问大姑娘可有回信儿带去。老奴寻了半日,才知道您来了这儿。”
若瑜听了就要去,又指了若瑾道:“她正闹着要出去,嬷嬷不如禀报母亲一声,叫她走了罢。”说完转身走了。侍棋捂着发烫的脸还想说什么时,叫董嬷嬷一眼瞪得不敢言语。其余下人愣了片刻,小心搬着各样物事也跟了出去。
几句话支走若瑜,董嬷嬷倒像是刚看见若瑾主仆的情形,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二姑娘可是哪里不如意?”
豆蔻见她故意装腔作势,不顾脸疼,气道:“哪儿是我们姑娘不如意,是你们大小姐搬空了屋子,非要挤兑我们走!”
林嬷嬷忙喝止她,说道:“二姑娘正说这次回来没能孝敬夫人一天,还惹得大姑娘处处厌弃,不如还回栊翠庵去。”
董嬷嬷叹道:“二姑娘真是孝顺,不枉咱们夫人时时想着。只这儿才是您的家,再提栊翠庵不是更叫夫人伤心。”说着上前拉了若瑾的手,笑道:“姑娘可别多心,夫人可是真真正正疼姑娘的。前儿听说姑娘身子好了,立逼着伯爷去接回来。就是大姑娘,不过多年没见跟您有些生分,其实极好相处的。”
说着就笑:“早起大姑娘对夫人说要让妹妹自去挑了合眼的物件儿装饰屋子,夫人还笑她爱操心来着。”董嬷嬷看看豆蔻的脸,接着道:“大姑娘一片好心,生生叫不晓事的下人把事情做坏了。”
若瑾自见着董嬷嬷,心里就知道不好。连若瑜都要对她客客气气,可见是姚夫人身边得用的。特地赶来,就是要安抚住自己。
又听她说:“姑娘年纪轻,一时有些气性想左了也是有的,咱们做下人的该劝着些。哪能动不动就撺掇主子出走,叫外人知道了,只会笑话姑娘不懂事,辜负夫人的慈母心肠。”
话是对林嬷嬷她们说的,敲打的却是若瑾。被人欺负到头上就得乖乖受着,稍有反抗就是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若瑾听得郁闷不已,却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一味强硬叫她们起了提防心倒不好了,也就不再提要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