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开启那一霎,顾浩川面对着沐瑶儿那张带有几分疏离的脸,就好像哑了一样,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意识到,他没有权利和立场、来干涉她和什么人接触。
而且她本就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很难与人建立信任。任何劝解、忠告对她而言,似乎不仅多余、还显得多管闲事。
她满面疑惑,怯怯的问了好几遍,“找我有事吗?”
他都仍旧默默的、定定的凝着她,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沉沉的道了一句:“没事、你休息吧。”便折身离开。
摸头不知脑的举动、不着边际的一句话,使得沐瑶儿这只傻呆傻呆的楞了许久,才重新掩上房门,躺到床上。
然而再多愁肠、烦恼、终抵不过倦意来袭。
一阵阵酸涩、浑沌冲击着沐瑶儿的眼眶、大脑、以及每一根触感神经。她眼帘轻颤着、微微一阖、便再也不想掀开。
朦朦胧胧间,她仿佛来到了一条风景秀丽的河岸边。
四周绿柳成荫、翠竹似墨,细雨淅淅沥沥坠入水面,留下圈圈圆晕。风起、潋滟水光在如火的晚霞中格外驳杂灿烂。尤如一条蜿蜒绵长的青丝飘带,缀满宝石、闪闪发亮。
沐瑶儿茫然浑沌的大脑里,蓦然闪过一幕幕在旸谷疗伤的日子。她心底不由产生一种久违的感触,若是她没猜错,此河便是那条只存在于神族地界的颖水河。
——她好像回到了旸谷!
迎着穿过她身体的清风斜雨,沿河提而上。仿若受某种外力牵引,一举一动,皆为无意使然。
而后她远远看见一名男子。
此人乌发绾髻,身形欣长,穿着一袭雪白丝缎对襟窄袖长衫,隐隐渗透出内袍银色绣案,腰束一条同色祥云纹宽边锦带。
不必多想,也知道绝非当下服饰,全然是一位横空降临的古人装扮。
夕阳西下,男人屈膝卧坐在河边,手执一壶酒,自斟自酌,任风挑衣襟,显得格外闲散、慵懒。尽管瞧不清脸庞轮廓,却也难掩浑身散发的王者气魄,凌气逼人,孤傲绝伦。
沐瑶儿的心,顿感一阵隐隐抽疼,辨不清是衍生错觉,还是记忆复苏。仿佛她与此人不但相识,应该还有着某些重要联系。
对没错,他似乎对她很重要,就像是一个不该遗忘的人,却被她无情遗落在记忆狭缝里。她想要上前看清对方是何人,脚、却如同生了根般,牢牢的扎入地里,怎么也迈不开腿。
看着前方的男人,她眼里倏然泛起水气,扯着嗓子拼命大喊,可连她自己都听不到半点声音。
男人自然也毫无所查,一杯接一杯的举酒独饮,遥望天边。
忽地,他低喃自语的说道:“你还会再出现吗?”
“莫非、你已忘了当日的约定。”他泄出一声清浅淡笑,仰头、就壶畅饮。
沐瑶儿闻言,一颗生生作疼的心,疼得更是钻心彻骨,泪……如同失控般瞬时溢出眼角。
而后男人带着几分微醺醉意,怅然一声轻叹,感慨道:“黄粱寐呓穷,百结复使空。漫酌几度醉,难诉缱绻意。潸然寄潺涓,绕绿泻千里。”
“噗……”
不远处蓦然响起一个女孩儿低低、柔柔的笑声。
“你终于来了!”男人身子一震,伴着脱口而出的一声轻唤,起身看向来人,却与沐瑶儿正好背对而立。
沐瑶儿动不了、喊不出、瞅着男人的背影,急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她实在想不出,他是谁,为什么会遇到他,他跟她又有什么关联……
此情此景,为何会令她感到似曾相识?
随即翠竹林间慢慢走出一个女孩儿,许是距离太远,根本无法辨清面容。只知道她着了一身素色织棉衣裙,如纱丝带束出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其间绣着点点洁白梨花,显得极为淡雅、却又掩不住她浑身上下透着的一股灵气。
而她那如瀑长发、仅用一支白色梨花玉簪,松散的勾起几缕别出一个发髻,简洁、清新。
逐步在男人身前,她反手捂着鼻子说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居然对着河在那自言自语!”
“没多少。”男人嘴上淡淡的应着,嗓音里却明显透着一种温柔的意味。
女孩儿踮起脚又嗅了嗅,随口“哦”了一声,紧接着带着一丝酸味,阴阳怪气的问道:“听你刚才那话,好像是在等人吧。真没看出来,你还挺多情……”
“我等的人、是你”男人不悦的拨高嗓音,一口将她打断,霸道且严肃。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震得女孩儿当即哑了口。
稍顿片刻,男人问道:“这一个月你去了哪?”
女孩儿微楞,有些生怯、茫然的“啊”了一声,“宸、要我跟他学治疗术,所以……”
“東宸……”男人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女孩儿噎了下,呐呐的小声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你真忘了?”男人略显不愉的叹出一口鼻息,随即他板起女孩儿的双肩,“瑶儿、你不是答应过我……”
——轰——
沐瑶儿的头,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大脑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登时陷入一阵晕眩、剧痛、将眼前的画面染成了一片腥红。随着“啊”的一声惊呼,她眼眸一睁,“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捂着心口、猛喘粗气。
——是梦?
看清周围的环境,沐瑶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惊慌的情绪,这才稍稍缓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