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殿。
今天恰好是三天一次的大朝会,只不过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些迥异。原本肃穆的朝堂,如今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吵闹。
庆和帝高高地坐在王座之上,神色喜怒不明,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于皇冠的珠帘之下,静默不语地看着底下的闹剧。
侍立在一旁的洪涛,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脖子,力求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朝中大事都商量妥当以后,御史们都纷纷出列,表示他们有要事启奏,实则就是又有了弹劾的目标。
一个接一个地,御史们马力全开,引经据典,炮口全都对准宁王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扫射。
“臣以为,宁王侧妃公然逾矩,宁王竟不加以制止、严惩,实在是其心可诛……”
“臣以为,宁王唆使并默许其侧妃出言不逊,目无纲常,不敬尊长,不孝不悌……”
……
“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宁王内帏不修,宠妾灭妻,实在难堪大任,不堪为天下人之表率,肩负不起王爵之责……”
御史们对宁王的弹劾,所罗列的罪名多种多样,从侧妃逾矩到不孝不悌,再到内帷不修,最后上升到不堪王爵的地步。
宁王在朝堂上也算历练了几年,上一次见识到这样的花样式弹劾,还是在“西北兵器案”后御史们弹劾大皇子的情形。他原本以为,依照他如今的大好局面,御史们顶天也就是几句问质,这事情就可以翻篇了。
没有想到……
难道这些御史们就不怕得罪了未来的太子?!
宁王耳朵听着御史们的数落,觉得这样继续下去,他最后就应该像大皇子一样被圈禁起来心里也开始慌张起来,脸色发白,冷汗淋漓,朝服里面的中衣都已经湿透了。
宁王的眼神不断向王尚书身上偏移,希望他能开口帮腔,又或者给他一些指示。
面对着这场弹劾闹剧,重臣们都没有开腔制止,更没有支援宁王。这些在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的老狐狸,都不会在皇帝没有真正确立继承人之前,有任何的表态,甚至会明哲保身地与皇子们刻意拉开距离。
他们看似沉默,其实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帐。他们都在借这个机会默默地评估这位宁王,想要看看他的政治素养。
今日御史弹劾的问题,历来都是可大可小,关键是看本人怎么应对的。应对得好的,是一场机遇;应对得不好了,那么清白名声就尽丧于此了。
都知道王尚书和宁王的关系,有些大臣也有意无意地瞄了王尚书两眼。
只见王尚书低头盯着手里的玉笏板,放佛那里已经开出了一朵花来。像其他忠臣一样,他老神在在,放佛没有听见御史对宁王的弹劾。
王尚书不是没有看到外孙的求救,他不吱声,也是跟大家一样在评估宁王。他作为琅琊王家的大家长,正在用评估未来帝王的标准去评估这个外孙。
若是宁王有成为明君的潜力,那么王家将竭尽全力地扶持、拥护、忠诚于他,王家会将臣子的角色发挥到极致,通过这样重回世家的巅峰。
倘若宁王是一滩烂泥。
如果他将会在这场博弈中失败,正所谓成王败寇,为免家族沦落,那么王家可能要为自己打算一条后路了。
如果他能通过筹谋而获得王位,王家就要考虑是否要把持朝政,回到过往那些“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的时代了。
世家为何得以世卿世禄?得以屹立千年而不倒?
因为他们靠得从来不是投机倒把,而是他们的行事周全,同一件事,他们看到的方面总要比旁人多一些。无论怎么样的境地,他们都可以为家族找到一条出路。
事态越演越烈,御史们的措辞也愈发的犀利。
宁王面对御史的围攻,表现得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冷汗浸湿了衣裳,显得狼狈至极。
原本有些开腔帮忙的臣子,先是看到庆和帝那个喜怒不明的样子,后是看到王尚书这个事不关已的模样,他们也都渐渐地闭上了嘴巴。
“好了,”庆和帝面无表情,做了一个双手往下压的手势,“此事,容后再议。”然后,便袖子一甩,带着身后的洪公公离开了太华殿。
顿时,大臣们便安静下来,恭送圣驾。皇帝离开以后,一众大臣也都跟着迅速撤离了。
宁王也没有再管自己有没有风姿仪态了,快步追上王尚书,想向他讨一个主意。
御史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陛下只是说“容后再议”,没有说“不得再议”。他们便准备回去以后,再重新写过一份弹劾奏章,下一次大朝会继续!
纯和宫。
橘色的阳光洒向每一个角落,绿色的藤蔓,紫玉般的葡萄。
后殿宫墙的葡萄架旁,王德妃斜斜地倚在藤椅上,眼睛半眯着,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她在等待,等待朝堂的消息传来。
“娘娘,老爷传来了朝堂的消息。”阿槿脚步匆忙地从外头赶回来,小声地在主子的耳边把消息说出来。
王德妃听完阿槿带来的消息,凝神思索,眉头微微皱紧。
她很清楚世家的作派,父亲他这是开始用新的标准衡量宁王了。
如果宁王继续这样的不长进,展示不出他的能力。那么,原本最该支持她们母子的王家,将会有别的打算。
只是……
如果不趁着这没有群狼环伺(大皇子被关着)的时候,不放手让宁王真正地成长起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