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慧文是哭着跑出去的,一拉开门,正好顾四娘站在门口,手上还端着个药碗。
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她突然觉得脸上一阵阵火烧一样的难受,转身便跑走了。
顾四娘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她刚巧端药过来,门板又只有那么一层,她自然是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了。
推门进来,冷不防的响起一声冷冷的呵斥声,“我不是说了不想看到你了吗?”
话音落下,男人的眼睛看了过来,见是她站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即苦笑,“四娘,你来了。”
“四叔,慧文姨哭着跑走了。”顾四娘看着他道。
顾四庄整个人躺倒在被子上,好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嘴里重复着,“走了好,走了好。”
顾四娘将药端了过去,看了眼地上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还有碎的七零八落的白瓷碗,暗叹了口气,“四叔,你把药喝了吧。”
“放着吧,一会我就喝。”顾四庄声音很低,低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眼睛闭着,死气沉沉的模样。
“四叔,你明明心里有慧文姨,又何必非要说些伤她心的话。”顾四娘看着他问道。
“你不懂。”顾四庄苦笑了一声,“我不想耽误她了。”
“四叔你虽然这次不能去乡试,可还有下次。”顾四娘道。
“下次?”顾四庄重复了这两个字,“不会有下次了,这是唯一的机会,没有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四娘明白他的意思,顾四庄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顾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以不用为了生计考虑,况且他要成家,有了家庭,自然负担也重了。
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想要考个功名出人头地,若是这次能中个秀才,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下去,好歹可以在附近开个学堂,赚些束脩。
可不曾想遭遇了这个事情,他连去参加的机会都没有了,十多年的苦读,到头来连个机会都没有,他心里不说憋屈是假的。
顾四娘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事别人说来轻巧,换到谁身上都不能不着急上火的。
“四叔,人生有很多路可以走的,不是只有读书考功名这一条。也许老天把你前面的路堵住了,其实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给你又留了条新路呢。”
顾四娘看了看她,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四娘,四叔没事。这点小事,不会打到我的。”
“四叔你能想开最好。慧文姨的事情,你......”顾四娘琢磨道,“不如我去帮你......”
“不用。”顾四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决,“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从此以后我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四娘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四叔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别忘了喝药。”
出了院子,正好顾大庄和陈氏在说着话,见她出来了忙叫了她过去问话。
刚才耿慧文哭着跑出去,他们自然是看到了。
“四叔好像是和慧文姨吵起来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四叔心情不好,咱们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吧。”顾四娘将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陈氏和顾大庄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不问就是了。”
下午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陈氏开门,便看到门外站了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厮。
那男人一身锦衣,头上戴着帽子,看模样便知道很是气派。尤其是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请,请问您找哪位?”陈氏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马车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的东西,至少在他们整个渝水,都没有人能够用马车的,甚至连县太爷吴大人,出行都是坐着驴车。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方才开口道,“我是魏有光的舅舅,这里可是顾家?”
陈氏一愣,魏有光的舅舅?
“是顾家,是顾家。您快些请进门。”她赶紧的请了这人进屋,又转身朝屋里喊了声,“孩子爹,家里来客人了,快些出来。”
顾大庄从里屋出来,陈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脸色也有几分凝重,朝着那男人拜了拜道,“这位大人,不知道您有何事?”
“两位不用紧张,我此次过来,也是受人之托。我叫徐远,是有光的远房舅舅。这次过来是受他所托,来跟你们提亲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太过紧张。
“啊!”顾大庄和陈氏都是一愣,随即脸上有些喜色。
上次魏有光来顾家,说好了回去准备一番便让人前来提亲,可是这一走就是快两个多月,正月过完了,二月眼瞅着也过去了,可他却没个动静。
这段时间顾家事情不少,分散了些陈氏的注意力,饶是如此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经常犯嘀咕,也不知道这魏有光迟迟不来提亲,是个什么意思。
这会突然就来了,还是一个自称是他舅舅的人,陈氏心里自是十分的高兴。
所谓嫁女嫁高户,娶妻娶低门。
男方那边越是身份高的人前来说亲,就说明越是重视这门亲事。这男人虽然不知道身份,可就凭着他能够用得上马车这一条,便知道不是一般人家了。
能得这样的人来说亲,可见魏有光是很重视元娘的,陈氏哪里能不高兴。
他们家嫁女儿,自然是希望分风风光光的。魏家没了长辈,这成亲一事,都要魏有光自己来做,未免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