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和那位姓……姓岳的小兄弟说什么了?”

武松一回到酒店里间,就看到潘小园郑重其事地站在那里等他,脸上是不常有的慎重,手中无意识地抓着一片抹布,问的却是跟孙二娘一般的话。

他笑笑,说:“我给他讲了不少行走江湖的要义须知,这孩子此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吃黑道的亏了。”

难得碰上一个资质脾性如此对他胃口的小弟,武松少有的心情舒畅。跟孙二娘还得随口撒个谎,眼下似乎也不必了。舒舒服服在椅子上坐下来,抬眼一看,却一愣:“怎么了?”

潘小园知道自己的神情一定更加紧张复杂,该怎么告诉他,她所知的岳飞,确实并非是被坑死在黑道手里?

她以为她来到的只是一个以小说为蓝本的世界。可是就在方才,和岳飞的相见,让她忽然生出一种极大的不安感。

这个世界,和她所知的那个历史上的北宋,究竟有多少异同?那个有着温润微笑的男孩子,究竟是会按照历史的轨迹,成长为怒发冲冠、壮怀激烈的民族英雄,还是会就此泯然众人,守着一点点艰难得来的功名,在和平岁月里碌碌一生?

潘小园目视武松,鼓起勇气,说:“二哥可有空闲,有些事……想请教一二。”

如此低声下气的口吻还真是罕见。武松居然有点不适应,眼睛没看她,而是看她手里的抹布,吐出一句“不敢”,接着手指对桌的椅子,意思是请坐。

潘小园十分乖巧地依言坐下来,思索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不太突兀。

“嗯,前日二哥提到江湖,什么八山十二寨,京畿路,江南明教……这些,都是我们大宋的地方?”

武松点点头,随即抿出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微笑:“嫂嫂怎的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她叫一声哥,他也就回一个嫂,丝毫不占任何便宜,连一点点被拍马屁套近乎的嫌疑,也早早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潘小园不管他称谓,接着问:“那么,大宋之外……又都是什么地方?”

武松随口道:“咱们北边是大辽,契丹狼主治下。怎的?”

契丹奉狼,因此民间称其首领为狼主,尤其受到各勾栏茶坊中说书先生的青睐。

潘小园点点头,继续问:“大辽再以北呢?”

武松一怔,眼神中透出些警惕:“你问这干什么?”

潘小园无辜微笑:“世界这么大,一双眼看不完,听听还不行么?”

武松再次觉得应该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位嫂子。初识她的时候,不过是数月之前,有叔嫂的界限在,出于对她的尊重,从没有追根究底的了解过;但凭着印象,也知道她出身不高,不过是个寻常闺阁女子,只不过偶尔……不□□分。

但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如今她那点不安分的劲儿,却似乎转移到了别的方面上——方才这些问题,岂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想起来问的?难不成真的是他那日的一番话,把她带“上道”了?

若换成个眼界低微的角色,此时大约会怀疑一下,潘小娘子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但对于武松来说,这转变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也是情理之中。经历了这么多巨变,谁不会有个脱胎换骨。就说他自己,被高手垂青调`教,十几天之内判若两人,已是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

左右无事,便跟她聊聊又何妨。于是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大辽以北,我没去过。大名府倒是偶尔有人北上经商,听说那边是白山黑水,林海雪原,颇有些凶悍的胡人。”

那便是后来横扫北方的金人完颜氏政权了。潘小园心中默默补充道。随即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此时的大宋,还没有受到什么太致命的威胁。

至于大辽,立国时间甚至长于宋,武松身处江湖,于朝堂之事并不太熟稔,在他的印象里,那只是一个遥远的北方。自他记事以来,两国一直处于友好和平的状态,往来商贾络绎不绝,从没有过任何冲突。

潘小园飞速地吸收着他说的一切,慢慢和自己内心所知一一对号入座。算起来,辽宋澶渊之盟订立已过百年,百年之中没有战事,双方互约为兄弟之国。虽然宋每年输辽巨额“岁币”,但最终都通过边境贸易赚回好几倍来。况且相比大额军费,这些岁币实在是九牛一毛。

当然老百姓里,也有不少人觉得窝囊:“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拱手送给异族人,供他们去快活?”

但对于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第一位。就当是多交点苛捐杂税。因此大家对“岁币”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武松也只是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大宋这些年来,从没打过仗?”

潘小园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历史书上的说法了。长期的和平,虽然造就了无与伦比的经济繁荣,同时也滋生了腐败的官府和孱弱的军队,以至于林冲这种八十万禁军教头,权势竟也有限得可怜,直至被当朝太尉逼的走投无路,以至于落草做强盗……

她刚问出这句话,武松还没来得及答,便听到旁边有人大笑:“哈哈,怎么会不打仗?不然你们以为,方才那小崽子去应武试做什么!”

张青。潘小园和武松相谈甚欢,又没拉帘又没逐客,张大叔自然而然地坐下来插嘴。岳飞既做不了他的小弟,在他口中也就变成了“小崽子”。

潘小园一惊:“哦?”随即明白了,试探着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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