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传旨的,是赵出。
也没有明黄的圣旨,只是一道口谕。
木容甚至都没遣人往前院去打探,这消息就如同鸟儿一般不过半刻钟就传遍了太守府。
圣上的口谕不仅是要木成文赶在年前入京,更是已然封了新的峦安太守,听闻那新太守似乎都已快到峦安,可这消息竟被瞒的风声不漏,一直等到赵出前来宣旨。
这般行径在木成文看来再没有不明白的道理。
从前年丁家因着什么旧事被炒家罢官开始,这二三年里虽不算密集,却总也没停过会有些官员落马,最高二品,最低六品,从上京到地方,而这些人虽说一贯勤恳,却总有一样通病,便是在圣上当年夺储时并未站在圣上一派系中,更有些甚至是当初反王二殿下拥趸中的旁支。
木成文思及此不仅浑身乱颤,他的恩师,当年追随的正是二殿下,当初新帝继位,他的恩师抄家处斩,同旁的几个二殿下派系中的大臣是被一齐被悬尸刑场,和二殿下一起。他因拜在门下时候尚短,又是派了外任出来,当年实在算是逃过一劫。
他小心翼翼二十年,莫非是如今真再躲不过?
赵出走后木成文足足将自己关在书房半个多时辰,随后便遣了人往云深处询问可否合好庚帖定下日子,随后又令梁妈妈往西跨院去,让木容去周家走一趟,请周景炎相帮去静安侯处探听一番。
他用了请字。
木容冷冷一笑。
却没推脱,当着梁妈妈的面先遣了莲心往周家送了帖子,再将几样精致点心和新打的几条络子送去,说去陪着舅母一道午膳。梁妈妈一见木容如此,这才放了些心,可在木容那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咬着牙走了。
“这梁妈妈还算是有几分良心的。”
冬姨瞧着梁妈妈模样,猜她大约是为木成文收了云深聘礼又交出了木容庚帖的事,木容也只笑笑,肯对她有一分好的人,她自然都会善待。
这边等着莲心传话回来再出门,可东跨院里,木宝却是收拾停当,报说给了梅夫人,要往外面去逛逛买些脂粉钗环,梅夫人觉着木宝这几日里忽然又开朗起来,自然欢欣不已,又令鸾姑送了张银票过去,交代跟着的人小心护卫木宝。
木宝却是果然不大一样,虽才十二岁,可此时面上却浮着几分不同于往常的娇艳羞涩,眼底更是掩不住的欢喜。得了鸾姑带来的话,就领着两个贴身丫鬟往偏门处去。
只是走到半路上就见那株如今已是光秃的桃树下,石凳上坐着木宁,身后站着海棠。
木宝倏然冷了神色,别过眼去便要越过她,木宁却是抬眼一看木宝一声不响就走过,忽然出了声:
“连宝儿也不要姐姐了吗?”
声音凄凉憔悴,木宝顿住脚步,心底终究不忍。
“是三姐贪心不足,这太守府里,谁还能越过三姐去?三姐是嫡长女,却偏偏生了那么多事去害那些人。”
木宝没回头,面上话里均是疏冷。木宁听后一怔,却是嘲讽一笑:
“是没人能越过我去了,可我们府里却实在是古怪的,嫡女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争,庶女却是被人捧着送到跟前。”
她在说木宜木安的婚事,大把的陪嫁,更是在说云深,木容似乎明摆不想要,而她想要的紧,却费尽心机也得不到。
“三姐太自降身份了,和那些人计较什么?虽是一父同生,可到底嫡庶有别,高兴了是姐妹,不高兴了就当她是半个奴婢,你和那些奴婢争抢什么?还使出那些下作手段,你这样,和那些低贱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大度一些,手一松给她们个好前程,乐得要个好名声,三姐如今这样又算得什么?”
木宝终究被木宁的事给刺了心,说了这些再不等木宁张口,迈步也就去了。
木宁瞧着木宝渐远的背影,眼神冷了下去。海棠满是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这些日子始终缠绵病榻,睡不安稳又饮食不周,眼瞧着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瘦弱憔悴下去。
“父亲今日又让人去催云大人,看合算好庚帖定下日子了没。”
木宁忽然没头脑说了这一句,眼神缥缈如同无物,却是眉尖忽而一蹙,泪水盈盈而落:
“海棠,他在上京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邀我去京郊踏青,怕我被山路硌了脚,是抱着我走过那段路的。他还说,一定会善待我,让我一世无忧……可怎么还没过一年,就都变了呢?”
海棠不知要说什么,却被她的模样疼的也哽咽落泪。
木宁却是忽然想起那日云深令郎中带来的话,或许并不是没希望,他说只要自己做成了,就把自己也同娶入云家做平妻。她笑了笑,伸手按在海棠手上,借着她的力起了身,虽虚脱的没力气,却还是扬着头脸,以那般高傲的姿态离开了。
莲心很快就回来,收拾妥当,梁妈妈大约也早已去和苏姨娘交代,马车也已备好,木容就领着莲子莲心一同出去,留了冬姨看家。
却是一路去到周家,青梅候在了府门外,周景炎去了布庄料理生意,周少夫人仍旧在后院礼佛不肯出小佛堂,木容忖了,就没下马车,直接往布庄去了。
周景炎现在大约忙碌的很,毕竟苏姨娘那边意欲将铺子田庄都出手换做银票傍身更安稳,这就是个绝好的时机将苏姨娘手中所有那些从周茹处谋夺的商铺田庄一下全要回。只是周少夫人……
木容至今也只第一回登门时见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