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如何暂且不言,却说王锡爵等一干内阁辅臣在王安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慈宁宫中,踏入殿门,却见殿中两宫皇太后端坐于上,皇帝偏立于下,脸色分明不大好看。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懿慈太后,参见太后娘娘!”
这些人也不敢仔细打量,连忙上前见礼。
“免礼!诸位先生起身吧!”
上首传来一阵温和的女声,说话的却是正中的懿慈皇太后,众臣恭谨起身,偷偷抬眼,却见刚刚在承天门外还不可一世的天子,如今却像一个孩童一般,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连瞧也不瞧他们一眼。
“今日之事,哀家已经听人禀过了,是皇帝的不是,朝廷大事自可商榷,动不动就和先生们赌气跑回内宫来,着实任性妄为,非一国之君该行之事,倒叫先生们在外头受苦了!”
略一停顿,王皇后却是继续开口道,口气倒是温和客气的紧,姿态也摆的很低,倒像是孩子犯了错的家长在跟教书先生道歉一般。
不过王皇后虽然如此说话,但是底下的一干人却不敢托大,连忙说道。
“太后娘娘言重了,臣等身为臣下,劝谏君上乃是本分,不敢言苦,陛下聪慧果决,英明神武,不过一时冲动,还望娘娘切莫苛责!”
“先生们能如此作想,哀家就放心了,当初先帝去时,临终遗言命诸位先生辅弼皇帝,皇帝如今年轻气盛,做事尚有不妥当之处,还望先生们好好辅佐,勿要君臣离心,似今日之事,还是不要再闹出为好!”
王皇后的话顿时让众臣心中一凛,看来今天的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想想也是,懿慈太后到底是宫里的人,对于扣阙这种事情肯定并不高兴,只不过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天子有错,所以姿态才放的这么低,但是若是他们托大这么接下来,恐怕一时之间倒是没什么,但是未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瞥了一眼脸色怏怏的皇帝,众臣对视一眼,心中默默的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问题必须要掰扯清楚!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能够制得住这位无法无天的主儿的,他们来的时候还在盘算着,天子以后要是再有什么让朝臣压根无法接受的举动,他们还能搬出两位太后来压住天子呢!
要是让两位太后也对文臣们产生了不好的印象,那以后再想找两位太后求助,恐怕就难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解释清楚……
“太后娘娘容禀,今日之事,其实并非陛下之过,实乃有小人阴图作祟,煽动御史言官贸然到承天门扣阙,臣等身为内阁辅臣,未能既是阻止,实乃臣等之过也!”
不过这解释也是要讲究技巧的,上来就胡乱一通解释的,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推卸责任,所以老首辅很明智的选择了往自己的身上先揽责。
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是自己的孩子犯了错的,所以老大人们很如愿的看到,两宫皇太后的脸色都微微松了松,隐隐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就连天子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哀家听皇帝说,那两个意图祸乱朝纲的人,已经被皇帝处置掉了?”
王锡爵脸色一凛,知道关键之处来了,虽说解释今天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他可还没忘了,今天入宫来的目的。
“二位太后娘娘明鉴,臣等在宫外求见,正是所为此事!”
老首辅拱了拱手,声音凝重道。
“今日宫外为首之人,名为游士任,七日贪赃枉法,行贿受贿,可谓罪大恶极,然则论及罪责,却不至死,陛下在承天门外,盛怒之下,命锦衣卫将此人午时三刻斩首示众,此举着实不妥,不仅于法不依,于礼亦不合,故臣等斗胆,在承天门外求见,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说句实话,方才在承天门外的时候,老首辅心中对于能够救下游士任已经不抱希望了,天子的种种布置,都已经说明了一点,天子要杀人的决心已定,断不是他们可以阻止的。
至于说在宫外跪地苦谏,不过是老首辅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而已,就算是真的保不住游士任,也要保住文臣的最后一点尊严。
但是让老首辅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召见他的竟然不是皇帝,而是两宫皇太后!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转机的希望……
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天子是一个侍母至孝的人,若是王太后肯开口说话,想来天子纵然不情愿,也会手下留情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王太后会为他们说话吗?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懿慈太后的身上,老首辅的把握或许会大些,懿慈太后主持六宫多年,虽然不怎么涉足朝政,但是对于朝局的了解肯定要深的多,她必然能够意识到杀一个文臣所代表的意义,若是说服她去劝皇帝,应当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偏偏,经过上次后宫册立的风波之后,王锡爵心里清楚,天子虽然明面上依旧尊敬这位嫡母,可若是论起影响力来,天子真是未必会听懿慈太后的。
所以这事情想要解决,还是要找王太后,正是因此,老首辅在宫外的时候,才会屡次旁敲侧击,想要明了王太后对此事的态度。
从王安所说的话来看,王太后对于扣阙此事还是比较紧张的,但是真到了要表明态度的时候,王锡爵还是忍不住一阵紧张……
果不其然的是,一碰到如此敏感的事情,懿慈太后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却是并没有明确的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