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
六月份正是骄阳似火的季节,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逐渐走到了天空的正中,肆无忌惮的散发着自己的热力,太阳底下,不知不觉之间,将近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跪在承天门的朝臣们身上皆是已经被汗水浸湿,最前端的几位老大人更是汗如雨下,甚至有几位的身躯已经开始微微颤了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样。
至于后头的年轻御史们,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要这么在太阳底下不知道跪到什么时候,他们就不会为了区区一点声望而冲动的到这承天门来,现在倒好,恶了天子不说,若是再跪下去,怕是要真的活生生晒死在这承天门啊!
只是眼下的局面,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只能祈祷天子早些回心转意,不然让那些老大人们不要继续执拗下去了也行啊。
这么晒下去,可真的是会出人命的啊!
而很显然的是,能够下这个决定的,无疑只有发动这场扣阙的首辅老大人了,至于那个什么游士任,早就被这帮御史们丢到了脑后去,要不是这个货,他们现在早就到了府里享受去了,哪还会在这大太阳底下苦熬着……
队列的最前端,王锡爵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众人当中,就数他的腰板挺的最直,只是面色却已经隐隐有些泛白,明显同样体力不支,不过略显苍白的脸色,却掩不住老大人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复杂的光芒。
“元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午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再拖下去的话怕是来不及了,而且……”
抹了把汗水,衷贞吉摇了摇头,俯身低声对着王锡爵说道。
说话之间,眸光不由的往身后瞥去,身后一干御史的骚动和不安,尽落入两位老大人的眼中。
“老夫明白了!”
王锡爵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
下一刻,老首辅缓缓起身,只是因为跪的太久,起身的时候打了个趔趄,若不是身后的李廷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怕是要狠狠的摔上一跤。
于是在一众大臣期待的目光当中,老首辅推开李廷机,朝着他摇了摇头,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在他的面前,是依旧把守在承天门正中央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在骆思恭的背后,是一队整整齐齐的锦衣卫校尉。
“烦请指挥使大人让开,老夫要进宫,面见陛下!”
许是因为体力不支,站在一干身强体壮的锦衣卫面前,老首辅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微微泛白的嘴唇颤了颤,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
声音虽轻,但是其中凛然的气势却是叫骆思恭的眼神顿时眯了起来。
右手悄无声息的按上绣春刀的刀柄,骆思恭声音冷硬。
“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闯宫禁,本指挥职责所在,请元辅大人恕罪!”
“指挥使大人可知,继续拖延下去会是什么后果?若是真的有大臣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够担待的起的!让老夫进去,陛下若怪罪下来,一切后果老夫来承担!”
老首辅望着骆思恭明显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却是愈发挺直了腰背,回望了承天门前尚在跪着的一干大臣,转过身,口气也不复方才的客气,变得愈加强势起来,一身气势不再内敛,尽数释放而出,顿时让骆思恭都感到一阵压力。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一步踏出,一身武人的悍勇之气顿时将老首辅的气势尽数抵消掉,脸色依旧冷硬。
“本指挥还是那句话,职责所在,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闯宫禁!”
“若是老夫要硬闯呢?”
王锡爵心中轻叹一声,但是事已至此,他早已经没了退路,当下往前一步,直接站到了骆思恭的对面,态度无比强硬的道。
老首辅这一步踏出,顿时骆思恭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步,只这一步之遥,往前便是宫城以内,往后便是宫城以外!
而面对着王锡爵强硬的态度,骆思恭默默的握紧手中的绣春刀,左手抬起,眸光蓦地变得狠厉起来,沉声道。
“锦衣卫所属听令,无诏擅闯宫禁者,以谋逆大罪论处,就地格杀!”
字音步步提高,直到最后一个杀字出口,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传彻了整个承天门内外。
底下一群大臣顿时一阵被骆思恭这股气势攫住了心神,一时之间,头顶虽烈日炎炎,但是他们却从心底萌生出一股寒意。
当然,也有反应不同的,如内阁次辅衷贞吉,听得此言,顿时眉头一皱,霍然而起,厉声喝道。
“放肆,元辅身负揆阁,岂容尔等厂卫欺凌,老夫愿同元辅同往,倒要看看锦衣卫是否敢将吾等就地格杀!”
衷次辅入了内阁之后,一直以十分温和圆融的态度示人,游走于朝堂各大势力之间,鲜少有过如此疾言厉色之时,以至于朝廷当中不少人都觉得,衷次辅这个次辅当的名不副实,甚至于就连今天这样大的场面,衷次辅也久久不曾开口,让人险些忽略了他的存在。
但是直到此刻,在场的一群大臣方才想起,这位次辅大人,入阁之前可是左都御史,堂堂的风宪之首,在朝中也曾以敢言直谏,刚正廉明而闻名的……
衷次辅一言既罢,直接起身来到了骆思恭的面前,稍稍落后于王锡爵半个身位,但是一身气势却不输分毫。
“吾等愿随二位老大人同往!”
紧接着,先是内阁的其他阁臣还有六部的一干大佬,随后便是一些胆子大些的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