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御史不跳出来还好,一跳出来,顿时让朱常洛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懒得想这货到底为什么跳出来的,既然跳出来了,也就一并收拾了吧。
不过朱常洛这边如何作想暂且不提,游御史这么一站出来,倒是叫一干御史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
虽然惠世扬的案子现在还没开审,但是看他刚刚的那副样子就知道,贪赃受贿之罪怕是没跑了,有这样的同僚,并且还是带领他们前来扣阙的同僚,一干御史的脸上都是一阵火辣辣的。
惠世扬一人死不足惜,但是因为他,败坏了整个科道风宪的名声,却是万死莫赎之罪!
所以说现在的在场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已经将惠世扬千刀万剐了,但是即便是千刀万剐了他,又能怎样呢?
名声这种东西,建立起来困难,毁掉却容易的很。
从此以后,恐怕人人见到科道风宪,都要道一声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却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先前老首辅出面恳求天子,更是让众人心如死灰,他们想象到了此次扣阙会惹怒天子,但是谁能想到,惹怒天子的后果会有如此严重。
既然老首辅亲自出面都没有用,那么指望天子能够回心转意,放科道诸臣一马,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一个人站出来,展现出真正的风宪科道风采,如此方能挽回御史在朝堂上的形象。
但是问题是,谁能来当这个出头鸟?
想起天子拿出来的那份恒隆钱庄的存银凭证,众臣都忍不住一阵心虚,惠世扬七万两的家产,固然是胆大包天,可他们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钱庄里的那些银子,全都是俸禄所得呢?
到时候别英雄当不了,反倒跟惠世扬一样被天子揪出来当典型可就惨了。
所以不得不说,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阴差阳错,倒是叫游御史撞了一番大运,他迫不得已的举动,倒是暗合了底下一干御史的心声。
有了领头人,众人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随声附和便是。
当下便有见机得快的人,紧跟着游御史下跪道。
“恳请陛下念在吾等一心为公的份上,宽宥惠给事中!”
随后便是越来越多的御史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不过有意思的是,一旁的大佬团当中,所有人皆是丝毫都无动于衷,仿佛底下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
如果有人能够仔细的观察大佬们的脸色的话,会发现他们的眼中皆带着一抹怜悯之色,偶尔有人将目光放在游士任的身上的时候,更是一副望着死人般的脸色。
事到如今,还是有人看不清楚情势啊!
今上是何等人物,王锡爵以元辅之尊,群臣之首亲自出面劝谏陛下都没有用,真以为今上和往常的君上一般,是会受挟于众议之人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今日的局势又如何能够发展到如此地步。
游御史的举动,在一干御史的眼中是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但是在这些沉浮宦海多年的老大人们眼中,却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果不其然的是,面对着御史们的纷纷拜倒,天子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神色变得越发的平静,但是这份平静当中确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片刻之后,御驾当中传出天子似乎是有些好笑的声音,道。
“一心为国?游御史,你是不是以为,自家的银两没放在恒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游士任心中一突,渐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可不像惠世扬那般贪得无厌,更何况,他更喜欢的是古玩字画,家中的银两并不算多,就算是天子手中有恒隆的账目,也未必能够拿他怎么样,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只凭猜测,就派人抄他的家吧!
正是因为有此凭恃,游御史才敢站出来,不然的话,就算是冒着自己可能被惠世扬出卖的风险,游御史也不会贸贸然跳出来的。
只不过此刻听得天子的声音响起,游御史心头却是猛地升起一个疑问,天子的手中,真的就只有恒隆这一张底牌吗?
不过事已至此,游士任早已没有退路,只能梗着脖子道。
“臣问心无愧,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
朱常洛怒极反笑,抚着手掌大笑道,只是话语之中终于不再遮掩的浓浓嘲讽之意,却是尽数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说罢,朱常洛摆了摆手,声音再度变得平静起来,只是这一次,声音当中却带着一丝冷厉。
“骆思恭,将你锦衣卫所查得的消息说说吧,就让眼前的大臣们瞧瞧,游御史的问心无愧,究竟是问的一颗什么心!”
“臣遵旨!”
骆指挥使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脸色,恭谨的抱拳行礼,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之色,转过身,望着神色各异的群臣,例行公事般的开口道。
“游士任,万历二十一年进士,初授长兴知县,到任当年,长兴县因歉收税重而有百姓聚于衙前,游知县下令将所有百姓一并拘押七日之久,事后对朝廷隐瞒不报,此其罪一也,次年有当地豪右王氏强抢民女,其女不从,撞墙而死,其父告于县衙,游知县查清案情之后,收受王氏字画一副,以是由不清为由,拒不受理案情,女子父亲悲愤之下于上京告状,死于途中,此其罪二也,越三年,朝廷大计,游知县入京活动,行贿